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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吻
    喬憶爾右手手掌中央, 被林煦撥弄的那一點似有若無的癢,存在感違背了物理定律,極度強烈。
    将她恍若冰封凝固,抛錨停擺的思路兇猛催動。
    喬憶爾回過神, 闖入林煦疾風暴雨一樣錯亂秩序的眼, 稠密羽睫撲簌簌地顫, 心髒被激烈撞了兩下。
    林煦團好她纖細的小手,默然等待。
    喬憶爾卻沒有吭聲。
    有來有往的車廂內部霎時跌入詭異幽靜, 空氣都似成了固态, 凝滞沉重。
    不多時,林煦好像從這份良久的靜谧中得到了答案,自嘲地扯動唇角:“沒關系,我過陣子再來問你。”
    他強勢把控的手指總算願意松動, 要放開她, 坐回去。
    喬憶爾卻反手一握, 将他的手拉住。
    但她的手小小一只,比起他的實在不夠看,勉勉強強只能握住前面的指尖。
    林煦倏然一頓,回眸看她。
    喬憶爾仿佛才是灌了酒的那一個,暈暈乎乎,雙頰不知不覺爬上紅暈。
    她赧然地輕點腦袋:“可以。”
    林煦愣了下:“可以什麽?”
    喬憶爾比不過他的厚臉皮, 不好意思細說,趕緊放掉他的手,避開視線嘀嘀咕咕:“就是可以。”
    接連兩聲肯定回應, 林煦足以明了全部。
    他布滿失落與哀戚的雙瞳陡然煥發生機, 變退為進,再度俯身湊向了她。
    這一回, 林煦高挺結實,富有壓迫性的身形不停向前,喬憶爾毫無招架餘地,避無可避,後背局促地貼上了車門。
    “可以什麽?”林煦身上沾染致命危險的酒氣,強勁将她逼到狹窄一隅,垂低腦袋,非要問個究竟。
    喬憶爾拼命蜷縮,眼睜睜看着他一寸寸貼近,鼻尖已經蹭上了自己的鼻尖,性感薄唇若即若離,快要吻到。
    她整個人像是被他架上了火堆,渾身皮膚滾燙,瀕臨沸騰消融。
    她呼吸艱難,幹脆一咬牙一閉眼,一股腦吐出:“可以做你女朋友。”
    林煦唇角一揚,胸腔震出一聲暢快的輕笑。
    喬憶爾沒再感覺到他的靠近,睜開一條眼縫,用一根手指去推他肩膀:“你可以,可以坐回去了吧?”
    林煦低低應了個“嗯”,當真沒再進一步親近,老老實實坐回了原位。
    但他冷不防伸出一條胳膊,圈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人橫抱到了腿上。
    喬憶爾猝不及防被轉移位置,心髒猛然一跳。
    車廂高度有限,饒是她再玲珑嬌小,由他如此一抱,腦袋也容易碰上車頂。
    喬憶爾怕痛,下意識彎腰弓身,蜷成一團,朝林煦身上縮。
    林煦目的似乎就是這般,确定她在自己腿上坐定,不會再有撞頭的風險,收回護在她腦袋上方的手,唇角揚出得逞弧度。
    他虬結的雙臂緊緊環抱住她,埋低腦袋,氣息滾燙地嗅上她細膩清甜的脖頸。
    他半醉半醒,迷迷糊糊地蹭在她耳畔,含着懶笑呢喃:“女朋友。”
    “我的。”
    “我的。”
    喬憶爾被迫坐進炙熱懷抱,承受密不透風的蓬勃荷爾蒙,以及一下重過一下的耳鬓厮磨。
    百般勾人,狐貍精似的。
    尤其還零距離地聽見林煦重複了兩遍“我的”,喬憶爾心尖顫了又顫,一股酥麻直竄進了骨子裏。
    她臉上的天生腮紅早已彌漫到了脖頸,難為情地掙紮兩下,提醒道:“你放開我,我去前面開車。”
    他一身酒氣,哪裏還能開?
    “不放。”烈酒的後勁愈發顯現,林煦醉意明顯重了幾分,意識模糊,但在某些問題上,無法随意打發,“找代駕。”
    喬憶爾:“……”
    她不可能和一個醉鬼掰扯明白,力氣又敵不過他,只能聯系代駕平臺。
    沒多久,一個年輕小夥子便接過車鑰匙,坐上了駕駛位。
    興許他在這一行遇到過形形色色的客人,見多識廣,上車以後就心無旁骛地開車,沒對喬憶爾和林煦過分暧昧的姿勢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但封閉的車上陡然多出一個人,還是一個陌生的外人,喬憶爾抑制不住別扭。
    她隔着厚實面料也能體悟到林煦滾熱的體溫,脊背僵硬,擡起的腦袋東轉西轉,左看也不是,右望也不是。
    恨不能像鴕鳥一樣,原地把頭埋進去。
    林煦很快覺察到她的異常,妖冶的眼尾輕微挑起,玩味地問:“害羞啊?”
    喬憶爾瞄一眼前排代駕,嗔怪地“嗯”了聲,晃着腿說:“你還不把我放下去。”
    林煦非但不予理睬,肌肉線條流暢的臂膀反而更為用力,進一步将她桎梏。
    “靠我身上,他就看不到你的臉了。”林煦頗具好心地建議。
    喬憶爾:“……”
    許久等不到她有所行動,林煦零星耐心消磨殆盡。
    他一只手放上她後腦勺,不輕不重地把人往面前一帶,按來了自己胸前。
    剎那間,芬芳酒香融合男人身上獨特的成熟氣息,絲絲纏繞,全方位侵蝕喬憶爾的神經。
    她意志弱不禁風,原本就被這只醉鬼磨得岌岌可危,眼下還要考慮多出來的代駕。
    如若她耍起小性子,公然同林煦鬧的話,怕不是會招來代駕側目。
    喬憶爾幹脆順了林煦的意,悶不吭聲地趴到他身上,額頭抵住他起伏明晰的板硬胸腔,紅得沒法見人的臉蛋全部往裏埋。
    林煦暢快一笑,寬大手掌一下下地撫摸她柔順的烏發,臉頰蹭上她溫度灼人的耳廓,興致盎然又惡劣地朝她耳道吹氣:“喬喬乖。”
    喬憶爾渾身上下兩百零六塊骨頭又酥了一遍,禁不住微微戰栗。
    代駕開車四平八穩,快要抵達君悅庭時,喬憶爾手機震動一聲,賀昭發來了微信。
    【喬喬,你到家了嗎?我一直沒有收到你消息,擔心你。】
    喬憶爾定睛瞅了兩秒,遲鈍地記起來自己先前答應過他,到家會和他報平安。
    她剛回複一個“嗯嗯”,手機就被林煦伸手奪過,扔去一邊。
    “唉,我手機。”喬憶爾愕然,探長手臂要去撿回來。
    但餘光瞟見林煦雙眸幽冷,恍若地獄羅剎,她不由哆嗦,認慫地收回手,重新靠回他身上。
    抵達君悅庭地下車庫,林煦跟随喬憶爾下車上樓,自顧自地換好拖鞋,上沙發斜躺。
    他一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悠哉地伸長,閉合雙眼,疲倦地按揉發痛發脹的太陽穴,半點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喬憶爾裏裏外外晃蕩一圈,見他紋絲不動,憋不住走過去,輕踢他鞋尖:“很晚了,你差不多該走了吧?我再給你叫個代駕。”
    林煦懶洋洋掀起眼皮,浸染洶湧酒意的雙瞳不聚焦地盯她,驟然提起:“你回了他消息。”
    喬憶爾怔愣半秒才搞明白這個“他”指代的是賀昭。
    “還回了整整兩個字。”林煦腦子暈乎,吐字卻極為清晰,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喬憶爾感覺空氣洇散一股酸味。
    林煦坐起來,規規矩矩地收回雙腿,低眉順眼,“而且今天是我生日。”
    喬憶爾望向牆上的挂鐘,的确過了十二點。
    可他醉到這個地步,哪裏還适合過生日?
    林煦慢悠悠仰起臉,氤氲水光的眼眸筆直定向她,又密又長的黑睫緩緩撲閃,顯露兩三分可憐兮兮。
    “你舍得趕我走?”他素來張揚跋扈的語音語調也軟下去,恰到好處地勾人心癢。
    喬憶爾光是觸及他旖旎又柔軟的瞳光的短促一剎,堅毅心志便土崩瓦解。
    她落荒而逃般地躲開視線,別別扭扭松口:“但你不能亂晃,更不能進我房間。”
    “沒問題。”林煦即刻轉憂為喜,眼角眉梢溢出動人心魄的笑。
    他踐行得還算好,許是醉了酒的緣故,洗完澡就乖乖躺去沙發睡覺。
    雖說季節過渡到了蕭索深秋,但這套房子安裝了恒溫恒濕系統,喬憶爾遙遙見到他沒蓋被子,也不擔心他會着涼。
    她同樣洗漱好,換上林煦送的棉質睡衣,蹑手蹑腳走過去,蹲到沙發前。
    近距離地聽他呼吸平順,看他正面仰躺,一瞬不動的安穩睡姿,喬憶爾沒來由生出一份缥缈無度的不真切感。
    曾經朝思暮念,進退維谷的人就這樣成了她男朋友?
    喬憶爾恍恍惚惚地趴到林煦旁邊,不禁伸出食指,去戳他白淨的臉頰。
    然而她的指尖方才觸上,就被他一把握住。
    林煦一對眼瞳照舊緊閉,卻不由分說将她的手帶去了唇上。
    暖熱又陌生的觸感落于手背,霎時如同輕點水面的蜻蜓,層層疊疊的漣漪無窮晃蕩。
    喬憶爾大腦刷地一白,飛快抽回手,起身跌跌撞撞地奔進卧室。
    她鎖死房門,輕薄後背抵上門板,呼吸不降反升。
    手上那清淡一吻好似滾燙烙印,深邃镌刻。
    喬憶爾擡起雙手拍了拍自己紅透的臉頰,心想這一定是林煦醉到不省人事的情況下的無意之舉。
    想着想着,喬憶爾倏忽想到一點,他都醉成這樣了,明天早上醒來,他還記得今晚發生的種種嗎?
    到時候要是出現她以為兩人進入了交往階段,他卻忘得一幹二淨的場面,就尴尬了。
    為此,喬憶爾一夜輾轉反側。
    第二天上午醒來,她還在為這件事傷腦筋。
    梳洗妥當,臨出房門時,喬憶爾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回顧林煦好像還沒有喝斷片過吧。
    她運氣肯定不會如此逆天,這回正好撞上。
    喬憶爾旋開門把手,走去客廳沒見到林煦的影子。
    她找了一圈,發現他早就脫離了宿醉狀态,完成洗漱,神清氣爽地站在廚房忙活早餐。
    林煦稍微弓腰垂眸,撕開一袋吐司,取出四片放入吐司機。
    他耳聞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擡起雙眼,和煦笑意瞬間充盈:“早。”
    “早。”喬憶爾一見到他就想起昨夜在車上發生的事情,局促地停在廚房入口。
    她一眨不眨觀察他的舉止,驚覺他問候完便去冰箱拿鮮牛奶,若無其事的模樣。
    喬憶爾眉心輕輕擰起,指甲無意識地敲上門檻,糾結着說:“那個,昨天晚上……”
    林煦打開牛奶瓶蓋,再取出兩只杯子,漫不經意地問:“昨天晚上怎麽了?”
    “我耍酒瘋了?”
    “沒有。”喬憶爾尬意直竄天靈蓋,“就是那個,那個……”
    林煦倒完兩杯牛奶,給其中一杯加了三勺白糖,一并放入微波爐加熱。
    他洗幹淨雙手,聽她還在斷斷續續,良久擠不出後話,費解地走近:“你想說什麽?”
    喬憶爾迎上他布滿困惑的眼睛,确定他當真喝到了斷片,将昨晚那些事抛之腦後。
    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不可遏地甩下一句“沒什麽”,急迫地轉身跑走。
    林煦唇角微揚,大步流星跟上,展開修長雙臂,從後面把她擁住。
    喬憶爾不得不暫停腳步。
    林煦低下腦袋,磨蹭她鬓角的細發:“跑什麽?”
    “你松開。”喬憶爾扭動身體,企圖掙脫,“大清早的不要耍流氓!”
    “不能抱?”林煦低啞地問。
    喬憶爾氣性一旦上頭便很難輕易打消,不過腦子地脫口:“不能!”
    林煦雙手圈在她纖柔腰身,再度附身,菲薄雙唇對準她漸漸改色的耳,尾音散漫不羁,勾纏戲谑的挑逗:
    “那我昨天晚上抱了你一路,你怎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