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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閃
    耳聞他如此理所當然的一問, 喬憶爾甚是無語。
    昨晚在車上,她沒說嗎?
    她分明說了,還上手掙紮了,但林煦我行我素, 照常抱住她不肯撒手。
    不過喬憶爾暫且沒和他扯這個。
    她倏然想到更要緊的一點:“你沒有喝斷片, 忘了昨天的事兒!”
    林煦笑意清淺, 似風似霧,朦朦胧胧拂過她耳後的一片細膩:“那可是我至今為止最重要的一刻, 當然不可能忘。”
    喬憶爾雙眉一蹙, 氣惱地鼓起腮幫子:“你剛剛還裝聽不懂我在說什麽,逗我玩呢!”
    林煦直起腰杆,偏過腦袋瞅向她,騰出一只手捏她肉嘟嘟的臉, 明朗地笑了聲:“我女朋友怎麽這麽可愛。”
    喬憶爾鼻腔溢出哼哼, 擡起右腳, 兇狠地踩上他腳尖。
    趁他吃痛,她強力掙脫開來,一股腦溜了。
    林煦沒管腳上猝然的痛感,快步追上前,又一次拉住她,将人往餐桌帶:“吃飯。”
    兩人和往常一樣, 面對面用完早餐,林煦端過她面前空掉的餐盤和牛奶杯,獨自回到廚房收拾殘局。
    喬憶爾坐在餐桌上沒動, 一面扯紙巾擦嘴, 一面探長脖子望進廚房。
    即使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見過林煦系上與自身驕矜氣質格格不入的卡通圍裙,駕輕就熟地游走于柴米油鹽, 她此刻再見到他這般,仍舊有些恍惚。
    南柯虛夢一般。
    畢竟一夜過去,兩人的身份經歷了量變到質變,不是兄妹,不是追求者與被追求者,而是男女朋友。
    她親口認定的親密關系。
    不知怎的,喬憶爾心底浮動一陣惶惶,有點無所适從。
    尤其是林煦一個回身側眸,徑直向她瞧來,狹長勾人的眼尾微不可查地上挑,玩味地問:“準備偷看你男朋友多久?”
    他朝外面邁了兩步,繞有興味地說:“我覺得我應該走近點,讓你看得更清楚。”
    喬憶爾眼瞳一縮,心髒漏掉半拍,本能地害臊想躲,着急忙慌地下桌去了客廳。
    幸虧身處科技高度發達的二十一世紀,所有的兵荒馬亂都能交予手機安撫。
    打開微信,率先跳出謝靈鬼畜的頭像:【小小喬,晚上有空沒,出來看電影呀!】
    喬憶爾對電影無感,更何況今天是林煦生日,她不想丢他一個人往外面跑。
    她斷然地推拒:【不了,我今晚有安排了。】
    發出去以後,喬憶爾聯想到昨天下午費心費力做出來的蛋糕,趕緊聯系店家,拜托他們等會兒送過來。
    晌午,喬憶爾從外賣員手中接過心心念念的蛋糕,拎去餐桌,放到林煦做出來的四菜一湯旁邊,興致勃勃地解散包裝。
    林煦把解散的圍裙挂上粘鈎,站來她旁邊,瞥一眼逐漸顯露真容的蛋糕就知道它出身非凡,由不得莞爾。
    喬憶爾清楚自己的手藝幾斤幾兩,蛋糕外圍一層奶油抹面坑坑窪窪,猶如高低起伏的山丘,慘不忍睹。
    “不許笑!”她話先說在前面,赧然地嘀咕:“這已經是我做得最成功的一次了。”
    林煦牽起她右手,放在唇上吻了吻,音色鄭重虔誠:“謝謝我的喬喬。”
    喬憶爾昨天半夜被他這樣親過,但他當時意識模糊,她全當他困醉交加,行徑無心。
    而當下,林煦思緒清明,四周也不再是阻隔重重的昏沉夜幕,喬憶爾清清楚楚地目睹他一系列舉動,劇烈感受相較于昨晚,過之而無不及。
    她飛快抽回手,鞋底抹油似地溜去餐桌另外一端,低垂的眼睫胡亂晃動,耳尖悄悄在紅。
    林煦手上倏然空空如也,淺色眼眸追光燈一般地追上她,掃過她雪色肌膚上那一抹惹眼的豔色。
    他沒有跟着追過去,怏怏放下手,緩聲開口:“我給你一點時間。”
    喬憶爾慢吞吞擡起眼,同他隔着寬大餐桌對望,不确定地問:“什麽時間?”
    林煦站姿怡然自得,聲調懶懶散散:“适應身份轉變,當我女朋友的時間。”
    喬憶爾臉頰又燙了一個度。
    “但你要适應快一點,”林煦一雙狐貍眼稍稍挑出弧度,晦澀瞳光深不可測,翻騰滾滾灼熱,“我不确定能忍多久。”
    喬憶爾暫時想象不出這個“忍”字背後的确切含義,倉促應下一個“哦”。
    “還不過來?”林煦見她僵立不動,禁不住出聲提醒。
    喬憶爾緩慢挪動腳步,走回他身側,給蛋糕插蠟燭。
    不出兩分鐘,打火機“啪嗒”作響,二十七根燭火相繼搖曳,林煦在喬憶爾的催促下合上雙眼,默默許下一願。
    喬憶爾從房間提出來一個體積不小的紙袋,雙手捧給林煦,滿盈期許地說:“生日禮物。”
    林煦當即拆開,是一套純手工定制的西服,暗灰斜紋,格調優雅矜持。
    他日常工作的必需品。
    自打喬憶爾入住林家,每年都會耗費不少精力給他準備生日禮物,林煦見怪不怪。
    她兒時性子純真爛漫,千挑萬選的禮物往往是她自己喜歡的。
    比如五花八門的水晶球,碩大無比的毛絨玩具。
    林煦在老宅的卧室專門開辟了一個角落,存放展覽與她有關的一切。
    哪怕那些華而不實,粉嫩可愛,極富少女心的物件,與他冷酷工業風裝潢的房間格不相入。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喬憶爾送出的禮物慢慢趨向于生活用品,趨向于他的每日需求。
    務必要讓他穿上戴上,向外展示一般。
    之前的領帶是這樣,現今的服飾同樣如此。
    林煦指腹輕盈滑過西服價值高昂的面料,淺淺勾唇,得寸進尺地問:“不能多送我幾件?”
    喬憶爾瞥他一眼,懵懂地問:“你衣服還不夠多嗎?”
    據她所知,林煦平常雖然不會像她一樣穿得花裏胡哨,但衣服數量一點也不遜色于她。
    他寬敞衣帽間的滿滿當當程度,和她不相上下。
    “那不一樣。”林煦不假思索地說,“我現在想每天都穿你送的。”
    他撩起眼盯她,聲線輕飄浪蕩,蔫兒壞地補充:“從內到外都想。”
    喬憶爾沒想到送他一套保守正式的西服,還能被他講出花樣。
    “你想得太美了。”喬憶爾腦中一晃而過某些不可描述的貼身衣物,耳根灼熱,奪過西服放去一邊,落座抄起筷子,“好了,禮物看完了,吃飯吃飯!”
    林煦站在原地沒動,居高臨下地瞅着她小小害臊的模樣,由不得探出手,揉了揉她紅暈徐徐鮮明的耳垂。
    喬憶爾脊背一酥,驚慌失措地昂起臉蛋。
    林煦頗為善意地解釋:“給你降降溫。”
    他再揉了一下那處軟肉,才心滿意足,慢慢悠悠走去對面落座。
    喬憶爾羞然地咬起下唇,嗔怪地睨他幾眼,明顯感覺耳根的溫度又一次大幅度變化。
    他哪裏是在幫她降溫,分明是在火上澆油!
    兩人吃過一餐,收整好廚房,喬憶爾和林煦一并往客廳走,後者忽然問:“戒指呢?”
    喬憶爾茫然:“什麽戒指?”
    林煦:“上回給你的那個。”
    喬憶爾這才想起來,前次他率領一衆助理去客戶服務部發放慰問品,給她的禮袋裏面多放了一枚戒指。
    她不明所以,先去拿了過來。
    林煦彈開盒蓋,取出裏面造型時尚淡雅,流暢美觀的素戒,拉過喬憶爾的右手,套上了她的中指。
    尺寸正好,完美修飾纖細指節。
    喬憶爾難免一讷,狐疑地仰頭望他。
    “情侶對戒。”林煦去風衣口袋找來錢包,從裏面翻出一枚大一號的同款,遞予她的同時伸出左手:“你也給我戴上。”
    喬憶爾定定注視他,一時沒動。
    林煦詳細道來:“上個月去應酬,經葉寬介紹認識了一個珠寶商,聽說他手下有位設計師在國內外都很有名,為不少歐洲王室成員設計過婚戒,我沒忍住,拜托他加急設計了一對。”
    “女戒在拿到成貨的第一時間就交給了你,這枚男戒我一直戴在身上,為的就是你答應和我交往的這一天,能馬上和你一塊兒戴”他說着又把戒指往前面遞。
    喬憶爾原本就漣漪不絕的心上又掀起了波浪,神色動容,接過戒指,同樣套上了他的中指。
    林煦這第二張臉生得絲毫不比第一張差勁,從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誇過适合彈鋼琴。
    然他生性飛揚恣意,曾經一度追求絕對的速度與激情,和優雅從容的鋼琴大相徑庭,手上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亂七八糟的裝飾物。
    眼下喬憶爾倏然瞧見他佩戴戒指,特別是這枚戒指還和自己手上的構成了一對,她不可避免地心神蕩漾,盯着他的手多瞅了好幾眼。
    她欣賞得差不多了,打算收回手,不料一把被林煦抓了去。
    喬憶爾愕然。
    “從牽手開始适應。”林煦手上的力道松開好些,分開五指,對應她的指縫,一根根嵌入。
    喬憶爾乖乖地放任他動作,與他緊密貼合的指節有些發僵。
    林煦垂低腦袋,将就她的身高,緩緩音色柔過了薄薄曦光:“想去做什麽?”
    喬憶爾感受凝滞在彼此緊扣的十指上,跟不上他跳躍的節奏:“啊?”
    林煦眉梢輕揚:“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不出門約個會?”
    喬憶爾羞澀地摸了兩下鼻尖,微不可聞地應了聲“哦”。
    林煦便牽着她出了家門。
    喬憶爾發覺從昨天晚上開始,大腦便渾渾噩噩,難以正常運轉,思索不出想去的地方。
    于是林煦自己做攻略,選了一件每對情侶早晚會去打卡的事情——看電影。
    提及電影,喬憶爾瞬時聯想到謝靈,下意識心生緊張。
    可她念頭一轉,北城大大小小的電影院有三四百家,兩隊人馬不謀而合的概率忽略不計。
    況且謝靈約她的時間在晚上,他兩下午去看,剛好能錯開。
    一路上,喬憶爾的右手都和林煦十指相扣,她指上那份陌生的生硬感始終殘存,揮之不去。
    兩人取好電影票,排隊買可樂和爆米花的時候,後面一個四五歲的小奶娃瞅了他們交纏的手半晌,一派天真地詢問:“哥哥姐姐,你們為什麽牽着手啊?”
    “媽媽教過我,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去牽女孩子的手。”
    喬憶爾不好意思,條件反射地要抽回手。
    林煦更為使勁兒地拉住她,指尖安撫性地磨蹭兩下她手背。
    “你媽媽說得對,男孩子确實不能輕易去牽女孩子。”林煦耐心備至地回,“但我不一樣。”
    “為什麽不一樣?”男孩滿臉懵懂。
    林煦唇線小弧度地上勾,硬挺鋒銳的眉眼晃蕩淺笑,言語間全是無法克制,瀕臨滿溢的雀躍:“因為我是她男朋友。”
    大庭廣衆之下的宣稱無端添了更多意味,周遭衆人聞聲瞧來,眼中多是豔羨。
    喬憶爾徹徹底底感受到兩人關系的轉變,手指突然沒那麽板硬了。
    小奶娃人小鬼大地“咦”了一聲:“哥哥,你好驕傲哦。”
    “當然。”林煦磊落承認,笑得愈發肆意。
    有人說娶到了喜歡的人好比打了一場勝仗,他現在僅僅是追到了她,就像是打了十場勝仗。
    林煦恨不得立馬将這份無與倫比的盛大喜悅分享給所有人。
    爺爺奶奶,遠在國外的爸媽,哥們好友,以及集團上上下下。
    他們買好可樂和爆米花,繞進道路較為複雜的電影院內部,去找放映廳。
    眼看着廳門就在前方一兩米,喬憶爾耳道接收到一個尖細女聲:“這部懸疑片肯定賊好看,我約小小喬,她還不來,我上午一直在網上刷評價,都等不到晚上了,現在立刻馬上就要來看!”
    喬憶爾後背一寒,直覺碰上了最不想碰上的熟人。
    她急不可耐,拖住林煦胳膊:“快走!”
    “怎麽了?”林煦手上全是可樂和爆米花,困惑地問。
    喬憶爾聽見那個耳熟的嗓音越來越近,來不及細致解釋,拉住他就往斜側面的一條岔路跑去。
    兩人躲去僻靜角落,喬憶爾怯生生探出一顆腦袋,果真在浩浩蕩蕩的進場人群中,找出了謝靈她們。
    “好險,沒被她們發現。”喬憶爾縮回腦袋,拍幾下高速起落的胸脯,心有餘悸地嘆息。
    “誰?”林煦被她這通出其不意的操作搞得莫名其妙,要不是他手穩,可樂和爆米花能灑一地。
    喬憶爾實話道:“同事啊。”
    林煦手裏兩杯可樂晃晃悠悠,濃黑的眉頭皺起:“為什麽害怕被他們發現?”
    他語調和面色一并經歷霜凍,隐隐泛起不悅:“我們又不是在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