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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抱
    接連入眼這兩條微信, 喬憶爾直竄中樞神經的惱意即刻偃旗息鼓,被害臊和歡悅交織的複雜心緒壓了個嚴嚴實實。
    那一刻彼此手背迅速摩擦出的滾燙,似乎還有烙痕,一路灼燒到靈魂深處。
    喬憶爾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用右手輕輕碰了兩下左手上的那塊皮膚。
    但她可不打算給林煦好臉色, 剛準備文不對心地回怼兩句, 一個男聲從不遠處飄來:“遇到了開心事?”
    溫柔親和,低緩宛若大提琴慢奏般的成熟嗓音較為耳生, 喬憶爾被小小地吓了一跳, 反射性地反扣手機,回頭去望。
    迎面而來的是才上任半天的客戶總監鄧書豪。
    他舒展的眼角眉梢堆起儒雅淺笑,好像同樣也是剛從員工食堂折返,要回辦公室, 恰好經過她這邊, 随口關心了一句。
    和上級單獨接觸, 尤其是和完全不熟的上級接觸,喬憶爾不可避免地局促。
    她小學生一樣地打直脊背,一本正經地回:“沒,我這就開始工作。”
    鄧書豪站來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面上始終維持柔和薄笑:“不着急,據我所知, 千藝設計的管理很人性化,每天安排了兩個小時午休。”
    林煦的笑容絕大多數時候也是清清淡淡,似春光雅雨一般的淺柔, 不顯鋒芒, 但他們帶給喬憶爾的感受雲泥之別。
    她喜歡看林煦任何時候的笑容,那份敞亮的和煦總是能再一次描摹他優越的面目五官, 生動他鼻梁上那顆仿若點睛之筆的褐色小痣,叫人感到如沐春風的舒爽。
    而當下面對這位欠缺了解,不是陌生人勝似陌生人的新總監的笑臉,喬憶爾沒來由地反感。
    “你別緊張,我就是随便找個同事聊聊,”鄧書豪循循善誘,“我第一天來報道,和大家不熟,需要通過一些日常交流增進彼此的熟悉度,這樣更利于我們雙方今後開展工作。”
    喬憶爾隐約覺察出他想拉近乎,兩彎秀眉幾不可查地擰了擰。
    她瘋狂琢磨,計劃找個借口打發走他,明姿尖細銳利,盡顯棱角的嗓音貫穿耳膜:“喬憶爾,來一趟我辦公室。”
    喬憶爾如蒙大赦,麻利站起身,一口應下:“好。”
    鄧書豪便不好再講什麽,得體地為她讓開道路。
    與此同時,他視線一轉,遠遠和數米開外的明姿撞上。
    鄧書豪客氣地對她彎了下唇,算是打招呼。
    明姿表面功夫都懶得維持,雙臂環抱在胸前,高傲地掉頭就走。
    喬憶爾跟随她走進辦公室,規規矩矩停步在辦公桌面前,瞧見她臉色不善,識相地沒有多話。
    明姿坐上老板椅,交給她一個文件夾:“這個項目你去跟。”
    喬憶爾雙手接過,厚實的文件夾比她預料中的還要沉甸甸。
    她翻開扉頁一看,是一家位于錦城的服飾公司華興。
    近幾年國潮興起,國産大牌備受推崇,這家老牌公司的出品廣受好評,銷量居高不下,市值與日俱增。
    而且華興目前的廣告需求是未來十年,為全線産品量身服務,做成這一單怕是要頂喬憶爾以往跑的十單。
    “明總監,這種級別的項目一般是你親自跟吧。”喬憶爾有些奇怪,直接問出了口。
    明姿不假思索地回:“本來是我跟,但現在情況特殊。”
    喬憶爾愣了片刻,緩緩明白過來,因為部門來了一個鄧書豪。
    他們同樣是客戶總監,外面的廣告資源也好,內部的上升渠道也罷,統共只有那麽多,兩人自然逃不過你争我搶,鬥個你死我活的局面。
    據說鄧書豪在上家公司的業績數一數二,這回跳槽也是帶着一批客戶來的,明姿多半感受到了比張高志更大的危機,必須盡可能地将更多客戶攥入掌心。
    但她的時間和精力十分寶貴且有限,縱然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忙得過來,只得挑選一些項目分出去。
    思及此,喬憶爾禁不住笑了一聲。
    明姿掀起眼,不太客氣地問:“你笑什麽?”
    “師父,你是把我當你的人了嗎?”雖然她不承認收自己做了徒弟,喬憶爾依舊沒皮沒臉地喊。
    明姿不屑一顧地輕呵:“不要想太多。”
    喬憶爾嘿嘿直樂,掐起食指指尖,俏皮道:“也就想了一點點。”
    明姿看她沒心沒肺的樣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語調偏重,裹挾不容置喙的果決:“這個項目必須拿下,要是搞砸了,我唯你是問。”
    “是。”喬憶爾雙手抱住文件夾,站軍姿似地立正。
    明姿翹長的眼睫意味隽永地扇動,最後提醒一句:“小心點那個姓鄧的。”
    喬憶爾閱歷尚淺,沒有一眼識人的本事,但本能地對鄧書豪生不出好感。
    她莫名覺得他像是冰糖葫蘆型人格,裹上一層厚重晶亮的糖衣,表面人模人樣,內裏是好是壞就無法立刻判定了。
    “我會的。”喬憶爾認真應下,帶着文件夾先行離去。
    明姿交過來的資料繁多龐雜,喬憶爾聚精會神消化了一下午還只解決了冰山一角。
    下班過後,林煦頂着一張卡通星空圖畫的頭像跳至她微信首端:【忙完沒?走了。】
    喬憶爾見他發來的訊息不是以往的“老地方等你”之類的,而是這種話,由不得微驚。
    她唯恐林煦會我行我素,突然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當着一衆同事的面發生中午在食堂經歷過的驚心動魄。
    喬憶爾趕忙收拾好東西,去打下班卡。
    反正事多反而不愁,就算她今天通宵加班,也搞不定手上的活,不如留給精力更為旺盛的明天。
    喬憶爾下樓出公司的一路都有留意觀望,但一直沒有瞧見林煦的影子。
    還是在穿過四通八達的商業大道,快要即将雙方碰頭的老地方,她隔着奔流人群,遙遙望見熟悉賓利前面站有熟悉的落拓男人。
    林煦身上依然是她親手挑選的全套西裝,身姿颀長筆挺,姿容犯規惹眼,止步在人來人往的鬧市,不知引得多少行人放慢腳步,偷摸摸側目。
    他清亮的眸光絲毫沒有受到任何一道視線影響,筆直地定向前方。
    他一望見喬憶爾的身影便上前兩步,輕薄唇角浮出暖融淺笑,沖她張開了雙臂。
    喬憶爾驚異與欣喜交加,左右張望一番,确定沒發現一個眼熟面孔才小跑過去。
    正式交往不過兩三天,她還是較為赧然,沒往他懷裏撲,停在和他半步間隔的位置。
    林煦卻再度上前,用力把人攬入懷中:“快給你男朋友抱抱。”
    喬憶爾嚴密貼上他暖熱結實的胸膛,嗅見他衣衫上遺存的洗衣凝珠的清幽花香,略微有些僵硬。
    林煦仿佛不和她處于同一時空維度,半點不見初始交往的尴尬期,熟稔親昵地蹭了蹭她脖頸。
    他鼻尖輕輕一吸,似乎還在嗅聞她身上的味道。
    喬憶爾酥癢難耐,羞澀紅暈悄無聲息彌漫。
    她總怕周遭有熟人出沒,揪住他衣擺,三令五申地催促:“先上車啊。”
    林煦淺淡莞爾,松開她應了“好”。
    喬憶爾着急忙慌朝車子後排鑽,鑽進去才注意到一處關鍵——車內不止他們,還有司機陳叔。
    兩人剛才在外面的一舉一動,肯定全部入了他的眼。
    喬憶爾瞬時發懵,整個人被洶湧而起的尴尬與慌亂滾滾淹沒。
    林煦坐來她旁邊,主動解釋道:“別擔心,我和陳叔說了我們的事。”
    喬憶爾詫異地扭頭望他。
    陳叔在內視鏡裏面看他們,先一步說:“喬喬,你們暫時不想讓家裏人知道的事情,我都不會說的。”
    他在林家務工一二十年,親眼見證他倆攜手長大,心态和林家衆位長輩所差無幾,純粹希望他們能夠過得舒坦。
    喬憶爾懸空的心髒可算能夠平穩落地,笑靥如花地回:“謝謝陳叔!”
    車內坐有一個熟人,還是相識多年的長輩,喬憶爾不可避免地有所顧慮,言行舉止不敢逾越。
    譬如林煦沒坐多久就不老實,探手過來想要摟過她的腰,将她往懷裏帶時,她無論如何不肯同意。
    喬憶爾狠狠拍開他冷白的手,色厲內荏地小聲警告:“你規矩點兒。”
    林煦清楚道她在陳叔面前害臊,沒勉強,退而求其次地拉過了她右手。
    他當她的手是玩具一般,忽而嵌入指縫,緊密地十指相扣,忽而又松散開,這裏捏捏,哪裏揉揉。
    偶爾還優哉游哉,用指尖緩慢描摹她的掌心紋路。
    頗有些惡趣味。
    一絲絲直流心底的酥麻自手心洇散,喬憶爾感覺那只手再被林煦玩上一陣,就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她手腕使勁兒,欲要收回。
    奈何林煦加了力道,緊握不放。
    他語調散漫,理所當然地說:“中午沒摸夠。”
    喬憶爾:“……”
    兩人作別陳叔,回到君悅庭的頂層複式,保姆阿姨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洗過手就能享用。
    滿足的一餐用完,保姆阿姨收拾好廚房離開,林煦徑直前往客廳,喬憶爾去卧室晃了一圈,換了套家居服才出來。
    十一月的北城進入供暖期,室內暖流肆意,氣溫接近大好春日。
    受不得一點兒熱的林煦脫掉西服外套和領帶,習以為常地扯松兩顆襯衫紐扣。
    他雙腿敞開,不拘小節地坐在沙發上,抓起手機,見縫插針地處理工作郵件。
    耳聞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林煦回過頭,扔開手機,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喬憶爾慢吞吞走過去,打算靠近他坐,不料手腕倏然被他握住。
    緊接着他往下一拉,喬憶爾重心霎時搖搖晃晃,直接坐上了他大腿。
    “今天你們部門是不是來了新人?”林煦總算摟上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寬大手掌不正經地流連徘徊。
    喬憶爾不是頭一回被他這樣摟抱,但感覺和在逼仄昏沉的車內有所不同。
    眼下燈光明晃,他意識清明,屋內別無旁人,一應暧昧旖旎都在無限度地放大。
    “嗯,來了個男的,還挺年輕。”喬憶爾腰上一緊,局促地并攏膝蓋,筆挺橫坐在他腿上,木頭似的。
    “年輕?長得怎麽樣?”林煦撩起眼皮瞅她,清楚她就是個顏控,看臉的。
    喬憶爾視線稍微一低,便能瞟見他散開領口下方半遮半露,深淺分明的鎖骨。
    而視線繼續往下探索,有着更大的性/感/誘/惑。
    喬憶爾潦草瞥一下就匆忙錯開,唯恐被他抓包。
    “還行吧,看得過去。”她不尴不尬地接話,“表面上對人很紳士,很溫和,大學教授一樣的做派。”
    聽她如此詳細地描述其他男人,林煦眉心不由動了些許。
    他忽地踮起腳尖,較重地颠了颠她:“我不夠紳士?”
    喬憶爾被他突如其來一晃,生怕一個不當心跌去了地上,下意識靠向了他:“啊,你亂晃什麽!”
    林煦順勢收緊禁锢她腰身的雙臂。
    等她反應過來着了他的道時,已然為遲已晚。
    喬憶爾上半身軟靠到林煦懷中,擡起眼瞪他。
    林煦身上不過單薄襯衣,感受到她兩團渾圓的柔軟,喉嚨發幹。
    “別這樣看着我。”他明澈的雙眸頃刻晦暗,不可捉摸。
    喬憶爾線條柔和的小臉聚起費解,小脾氣上來,水靈靈的大眼睛緊盯他不放,搖頭晃腦地問:“我偏要看,你能拿我怎麽着?”
    林煦空出一只手捏住她亂動的下巴,語氣玩味惡劣:“不然就不要怪我讓你好好體會一下什麽叫不懂紳士。”
    喬憶爾迎上他迷亂漸起,一片混沌的狐貍眼,驀地聯想到什麽,嬌俏臉蛋爬上一抹羞懼。
    她使勁兒扭動下颌,掙脫開他,腦袋不管不顧往他肩上埋。
    女生特有的宛若糖果蜜糖一般的甜香缭繞在側,林煦雙手所過之處全是雲朵似的綿軟。
    他徐徐彎起唇角,一面揉着她烏亮秀發安撫,一面找話題閑聊。
    兩人不知不覺聊過了十點,喬憶爾去上了一趟洗手間出來,注意到牆上的挂鐘,提醒道:“好晚了,你該走了。”
    林煦禁不住“嘶”了聲,驚覺兩人确定關系以來,她做得最多最在行的事情就是轟他走人。
    “我就這樣走了?”林煦起身站去她跟前,不太滿意地問。
    喬憶爾覺着他這個問題好奇怪,仰起稚氣猶存的臉蛋反問:“不然呢?”
    暖黃的頂燈散開細碎金光,林煦背逆光源而立,垂眸俯視。
    他看她白嫩雙頰上的一層細小絨毛在光亮下輕盈躍動,塗抹一層水潤唇蜜的雙唇一開一合,飽滿粉嫩。
    一如初初成熟,鮮豔欲滴的蜜桃,招人采撷。
    林煦目光深邃熾熱,鋒利喉結上下滑動,好整以暇地喚:“喬憶爾。”
    “嗯?”喬憶爾每次聽他直呼自己的全名,都會不受控制的緊張,回應的聲量近乎為零。
    林煦灼灼注視她,毫不掩飾地直白道來:“我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