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寧迦渡經過僞裝的灰色眼睛睜得大大的。
    他被景澤陽抵在牆上, 被他的氣息包圍,身體被禁锢,整個人都呆住了。
    更加震撼的是他的認知。
    他沒聽錯吧?
    什麽叫不變回來, 就親下去?
    雖然,給景澤陽吃動過手腳的小蛋糕是他的錯, 對方生氣也是正常,可是“親下去”是什麽意思。
    寧迦渡想不明白。
    景澤陽是直男,對自己也沒什麽好感,因為任務才一直緊追不放。
    難道就因為上次用親吻騙他吃下退出游戲的巧克力豆,他就耿耿于懷,一定要報複回來?
    還是,只是吓吓他而已?
    寧迦渡愣愣地站着不動,擁有人類最高智商的大腦, 在這個時候宕機了。
    怔住也不過一秒的功夫,景澤陽已經按住他的腰, 不由分說地俯下身,顯然不僅僅是威脅,而是立刻就要付諸施行。
    “不, 等等。”
    寧迦渡忙抵住他,心裏已認定對方只是吓唬他。認真道:“不要開玩笑, 先告訴我,你怎麽認出我的?”
    這塊蛋糕委實小得可以,叉子切下去估計會切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去切它, 所以寧迦渡才放心端來。沒想到早就被看穿了。
    但景澤陽壓根不理會他的問題,陰沉着一張俊臉, 雙瞳深邃, 裏面翻滾着濃墨般的黑暗, 像壓抑着什麽。
    “你先變回來。”他嗓音暗沉,沒有商量的餘地。
    寧迦渡從沒見過這樣的景澤陽。
    似乎不按他說的做,他真的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
    寧迦渡思考了一下對方遵守諾言的可能性,決定答應。“那,你要說話算話。”
    朦胧的綠光籠罩住了少年,光線散去,黑瘦的中學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漂亮到語言無法形容的青年。
    清朗的月光下,他琥珀色的眼睛因為心虛閃躲着,像即将被摧折的光的精靈。
    他推了推禁锢住他的手臂。“好了,現在可以……!”
    話語驟然中斷。
    景澤陽直接吻了下來。
    迫不及待,一秒也不能多等。
    堅實的手臂比剛才還要緊地勒住了寧迦渡的腰,一只手托着他的後腦,不許他躲閃,強勢而兇悍地掠奪着他。
    一時間,寧迦渡完全呆住了,有一會功夫,他甚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任對方恣意地入侵。
    直到舌尖傳來疼痛。
    “唔!”他發出抗議的聲音,卻換來更野性的對待。
    景澤陽只覺得自己快要化身成一頭野獸,從進入游戲以來,不,從第一次被迫離開游戲開始,壓抑的憤怒,擔憂,期盼,渴望…種種情緒,都被這個意料之外的欺騙點燃,像岩漿一樣沸騰,激化着這個吻,使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全數瓦解。
    他性格裏兇悍的一面随着熱血湧上頭,全數爆發出來,狠狠懲罰這個看似老實卻總出其不意撓你一下的壞貓咪。
    他可以接受對方隐藏身份,但像上一次那樣,輕而易舉地騙他走,是絕不可能的!
    許久,直到懷裏的人癱軟下去,他才放松手臂。
    那人輕喘着,目光渙散,已經是不堪承受的模樣。
    還想再吻,但怕吓到寧迦渡,景澤陽将頭埋在對方頸窩,深沉地吐息,汲取熟悉的花朵的香氣。
    “不會假裝就不要裝,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麽與衆不同嗎?”他聲音暗啞,很有些咬牙切齒。
    寧迦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只是他眼裏泛着生理性的淚水,嘴唇又熱又麻,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根本沒辦法說話。
    他現在整個脊背都是酥麻的,不靠景澤陽撐着,根本站不住。
    那人竟還咬上他的耳朵。
    “上次是巧克力豆,這次換了小蛋糕,讨厭我就直說,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
    果然是因為巧克力豆的事!寧迦渡想明白了。
    這個人就是蓄意報複!
    他手上推人,卻沒有力氣。
    耳朵也被對方沉厚磁性的嗓音燙紅了,他只能用力躲避,咬牙道:“不是讨厭你…”
    景澤陽心裏一動,不是讨厭,那是……
    寧迦渡擡眼瞪他,濕潤的眼睛含着氣憤。“無所謂讨厭或喜歡,我們本來就是沒什麽關系的人,只不過同學一場,不想看你死掉,沒辦法才喂你吃巧克力豆。你,你這樣報複我才是過分!”
    “……”
    沒什麽關系?只是同學?報複?
    景澤陽這才意識到,他漏過了一個重要的環節。
    寧迦渡還壓根不知道他的感情!
    就算一直小心翼翼地暗戀自己,他們也在五年前的DW比賽中兩情相悅,但現在的寧迦渡根本不知道自己找回了記憶,對他而言,自己還是那個總和他不對付的大直男。
    再加上那個蠻橫的吻,估計,在他眼裏,景某人已經成了個很沒節操,用親吻欺負人的大混蛋。
    景澤陽默了一會,有些後悔自己的失控。
    他松開手,頂着寧迦渡質問的目光,認真思考怎麽把心情傳達給對方。
    真要表白,景隊長反而胸口砰砰跳,不知怎麽開口。他心一橫,索性單刀直入。
    “寧迦渡,我不會随随便便親人,我親你,是因為喜歡你!你明白嗎!”
    ……
    回應他的只有寂靜。
    寧迦渡先是睜圓了眼,然後眉頭皺了起來。
    “你……為了任務可以犧牲到這種程度嗎?”
    他根本不信,還自顧自得分析起來。
    “審判錄像裏,他們以為你是我的男朋友,那是誤會,你應該解釋。你不是恐同嗎?就算為了任務做這種事……”
    眼看他越說越歪,景澤陽幹脆一個吻下去,成功阻止。
    比方才溫柔許多卻同樣熱度的吻,讓寧迦渡再次石化。
    “直男做不出這種事。”景澤陽像教小朋友一樣。“就像你不可能用嘴喂別人吃巧克力豆。哪個老同學也不行!”
    “而且”景澤陽神色溫柔。“早在五年前我們就應該在一起了。”
    寧迦渡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你…記起來了?”
    迎上他震驚的目光,景澤陽有些愧疚地笑了笑:“嗯,我看到了比賽的錄像。
    “回到現實世界後,我調查當年的案子。才知道你的身世,你的經歷,也知道了五年前DW比賽裏發生的一切。
    但在這之前,我已經喜歡上你了,在上次被你送出游戲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可惜沒來得及。”
    “雖然有許多誤會,雖然錯過了許多時間,即使我什麽都忘記了,但是,被你吸引這件事,不會改變。”
    他認真又專注。
    “寧迦渡,我喜歡你。你願意讓我繼續陪伴你嗎?”
    ……
    他等待着回答,像等待着久違的愛人。
    柔涼的夜風也吹不散他臉上的熱氣,只翻起寧迦渡校服的藍色衣領。
    衣領遮住了他雪白的半張臉,只有一雙眼睛蕩漾着粼粼的月光。
    寧迦渡忽然轉過身,将額頭貼在冰冷的磚牆上。
    他缜密的大腦無法處理這突如其來的熱烈的告白,需要降溫。
    他的眼淚也不能讓景澤陽看見。
    審判影像裏,景澤陽為他洗刷冤屈,為他振臂高呼,像狂烈的陽光,驅散他多年的陰霾。
    他感激的同時也猜想到什麽。可景澤陽沒明說,他也不敢相信,生怕自作多情的是自己,無法自拔的也是自己。
    可現在,清清楚楚聽到告白,他不敢說出口卻被對方察覺的愛意,竟然得到回應,他只覺得像夢境一般。
    可是,也只能是一場夢。
    他沒有轉身,聲音裏已經恢複了平靜。
    “抱歉,但是我有男朋友了,之前就告訴過你。”
    這個回答有些意外,當一想到對方的小心思,景澤陽也能理解。
    他緩緩開導:“那個人真的是你的男朋友?他的那本紅色筆記本,我在江警官那裏看到了。似乎,裏面寫的,是我的名字。”
    “他的房間裏都是我喜歡的東西,他的身形體态和我幾乎一模一樣,他只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卻從不露臉。
    我猜,他是我的複制品。你捏出一個小黑,又捏出一個我,一起陪伴你。對嗎?”
    沒有嘲笑和譏諷的意思,就像揭穿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怕他羞腦,輕聲細語。“不承認的話,就讓我見見他。我就死心。”
    他看見寧迦渡的耳朵又紅了,肩頭輕顫,卻一聲不吭,就知道是說中了。
    他忍不住靠近。
    “或者,他也會像我剛才那樣親你嗎?”
    “才不會!我怎麽可能讓一段代碼……”寧迦渡說到一半,發現中了圈套,但已經來不及了。
    景澤陽離得太近了,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他。聲音裏帶着危險的笑意。“那他都是怎麽陪你的?碰都不碰一下嗎?就算你忍得住,我不信那個‘我’也忍得住。”
    寧迦渡只覺得自己挖了個火炕給自己跳。他垂下眼,羞恥得臉孔滾燙腳趾發緊。
    “就,就只是看看而已。他都不會動,今天才臨時加入自主行動的語句。”
    這個解釋簡直是往火坑裏再加一把柴。
    景澤陽緊咬不放:“所以你又捏了一個自己,讓他們給我表演勸退大法?”
    寧迦渡:“因為你是直男,看見他們在一起,肯定會膈應,後來你不是也兇巴巴地拿槍,看上去要殺人一樣。”
    景澤陽:……
    好吧,怪不得那時候裝成中學生的寧迦渡躲他遠遠的。
    他生氣是因為,他見不得寧迦渡和任何人在一起。他的複制人也不行。
    “他要是對你做過什麽,我真會滅了他。”
    解決這個複制人的心結,景澤陽拉回話頭:“所以,你拒絕我的這個借口不成立。下一個。”
    寧迦渡沒聽出調侃,他不說話,臉色也黯淡下來。
    景澤陽:“那我替你說了。你是怕現實中的身體已經死亡,你回不去了。我們也不會有未來?”
    “我找到了那臺人體冷凍機,它運轉良好,你随時能回去。”
    寧迦渡聽到這一句,訝異了片刻,但還是搖了搖頭。
    “那是你想保護我,怕我和你在一起,會被游戲迫害?”
    寧迦渡:“曾經是,但現在不了。”
    景澤陽有些拿不住了,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寧迦渡的顧慮一一排除,按道理,他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為什麽?
    月光下,寧迦渡的神色已然恢複清冷,目光中是景澤陽看不透的堅定,好像面前的人随時會化為光影離去,他把握不住分毫。
    他勉強扯開嘴角:“既然這樣,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答應我為止。”
    “在這個游戲裏,你跟不上我。”寧迦渡殘酷地陳述事實。“景澤陽,我們根本不是一類人,你有你的使命,而我,我也有我的。”
    “我們注定要活在不同的世界。”
    他微微昂起頭,目光從半垂的眼睑掃過來,淡漠冰冷,拒人于千裏之外,讓景澤陽想起離開比賽後,那個面對他故作冷漠的少年。
    “我們一開始就不應該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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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寧拒絕景隊是不得已的,後面會揭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