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走了就別回來了
“回去？去哪？既然回都回來了, 那就哪裏也別去了。”
陳桂香只要一想到家裏欠了一大筆錢就心慌，現在只想快點把錢還上好過年。
陳嘉一言不發，似乎根本就沒有把陳桂香的話聽進去。
孩子長大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 這讓她覺得很不妙。
她收起了臉上暴躁, 苦口婆心地勸說：“我知道你從小就心氣高，我不是對你不好, 是家裏面就這個條件, 你自己要懂得認命。”
她嘆了一口氣，愁眉苦臉的樣子, 等着人去安慰她。
但陳嘉不是原來的陳嘉，她看不懂這些暗示，只是重複了一遍：“我明天一早就走。”
陳桂香眼睛一瞪：“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我都已經給你講了道理了, 你為什麽不聽。”
“我也給你講過道理了, 你不是也沒聽？”
陳嘉聲音不大, 但卻擲地有聲。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清晨安靜的走廊裏面顯得格外清脆。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簡直要反了天了。”
陳桂香胸脯不斷地起伏着，一雙飽經風霜, 略顯渾濁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她，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是女兒, 而是仇人：“你要是有本事，你就走，走了你就別回來了，就當我從來沒有生過你這種白眼狼。”
陳豪紅着眼睛去看陳嘉臉上的傷口。
“媽，你太過分了。”
陳桂香滿肚子憤怒和委屈, 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陳豪, 做了這麽多非但沒有讨到好處, 還被陳豪數落一番, 她臉色一垮，脖子漲得通紅。
“我這是為了誰？我還不都是為了你，我對她還不夠好嗎？你看看咱們周圍鄰居的女兒，哪一個有她那麽輕松的？她還上高中，上大學……”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陳豪無情地打斷：“夠了！我姐能上高中上大學，是因為她讀書努力，如果她不努力，早就沒得上了。”
“不然呢？成績不好，還想花錢上學，她反了天了。”
陳豪還想說什麽，陳嘉扯了扯他的衣角，從他背後走出來。
當着陳桂香的面拉開拉鏈，把剛從ATM機取出來的錢塞給陳桂香：“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你要拿去還債還是做什麽都可以，我也不用等到明天了，我一會兒就走。”
四萬塊錢被捆得整整齊齊地放在陳桂香的手裏，十分有重量。
陳桂香手一軟，那捆錢撲簌簌地掉在地上
嗜錢如命的陳桂香卻沒有管，她滿臉不可置信，眼眶紅紅的，踉踉跄跄地抓住陳嘉的胳膊，力道大得仿佛隔着厚厚的羽絨服也會紮進肉裏。
“這……這錢你哪裏來的？我問你，這錢你哪裏來的？你還要不要臉，你才多大？”
陳嘉皺了皺眉頭，不太習慣陳桂香的親近。
陳桂香見她不說話，更加篤定了心裏的猜測，不算瘦弱的身體竟然有些站不住，她揚起手，巴掌還沒有落下，陳嘉反手抓住，她不是傻子，能聽懂陳桂香的話。
“我正大光明地掙錢，怎麽不要臉了？”
原來在這個做母親的眼裏，自己的女兒就是一個為了錢可以堕落到違反道德的人。
陳桂香粗重的呼吸聲在安靜的走廊裏面顯得格外清晰。
“滾，你給我滾，我們家沒有你這種丢人現眼的東西，拿着你的髒錢滾。”
她瘋了一樣地推搡着陳嘉，不管陳豪怎麽阻攔，她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聲還是響徹了清晨的醫院。
陳嘉抿了抿唇，剛好她也不是很想繼續跟陳桂香打交道，不然剩下的三年半，不知道會被叫停學業多少次。
她攏了攏雙肩包的帶子：“好，我走，但是這些錢你拿着，不然你沒辦法過一個好年，之後要花錢的地方也多。”
剛才還态度強硬的陳桂香鼻頭一酸，落下淚來：“你管我能不能過一個好年？你做這種不要臉的事情，我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她仿佛陷入了某種自以為的設定中，在她的認知裏，陳嘉根本就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賺這麽多錢，她不關心一句，甚至問一句她一個女孩子在沒有錢的日子裏怎麽生活，就這樣随便地把下流的标簽打到了她的身上。
陳嘉扯了扯嘴角，她知道她會妥協的：“随便你吧，不用等到明天了，我現在就走。”
“你走，走了就別回來了。”陳桂香有一絲恐慌，但是挽留話說不出來，她難以想到今天的事情被村裏的人知道了，她以後還怎麽在村子裏面做人。
“嗯，不回來了。”
陳豪看了一眼陳桂香，眼中滿是失望：“我姐才不會是那種人。”
“姐。”
陳豪追着陳嘉，在樓下把她攔下了。
“姐，媽她說話就那樣，她或許心裏面不是那麽想的。”
這些話陳豪自己說起來都還是有點站不住腳，畢竟陳桂香對陳嘉從來都是活着就行，其餘的一概不管。
不過陳嘉也沒有計較，她笑了笑，臉上的巴掌印還紅着，稍微有點臉部動作，就扯着疼。
“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不是在開玩笑，我知道你現在急于想要出去掙錢減輕我的負擔，但是我現在沒有負擔了，你要好好上學，她不讓我上學，卻不管砸鍋賣鐵都一定會讓你繼續讀書的。”
她的話讓陳豪一陣心酸愧疚。
“姐。”陳豪從小基本上是陳嘉帶着長大的，他一想到以後這個家裏沒有姐姐了，眼睛紅了，一開口滿是哭腔，“你真的不回來了嗎？”
陳嘉滿臉如釋重負的表情：“不回來了，這樣我反而要輕松一點。”
陳豪扯着她的胳膊：“那……那我還能再給你打電話嗎？”
“當然可以，你永遠是我的弟弟。”
聽到這句話，陳豪吸了吸鼻子，無言地松開她的手，他都明白的，姐姐只有離開這個家才能真正的自由。
陳嘉看着他一臉難過的樣子，莫名地，心裏一揪。
她知道在這個家裏原主牽挂的也就只有這麽一個把她挂在心上的弟弟了。
她不太習慣表達自己的情緒，朝他擺了擺手：“回去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陳豪就這樣站在原地目送着她遠去，直到看不見才轉身回到了醫院。
剛才那些被陳桂香揮灑在地上的鈔票現在已經被碼得整整齊齊放在一個花布包裏，裹得嚴嚴實實放在陳建設病床旁邊的櫃子上。
她見到陳豪回來，沒好氣地說：“一會兒把這些錢拿去還給你叔叔伯伯們，就說是你舅舅還給我們的，別說漏了嘴。”
陳豪抿了抿唇：“媽，你就真的不管我姐了？”
“什麽你姐？我們家從今天開始就只有你一個孩子。”
“我姐不是那樣的人。”
陳桂香冷哼一聲：“不然這錢是哪兒來的，她一個學生，除了……”
她說到這裏，好像做賊一樣，看了一眼旁邊病床上躺着看電視的老太太，沒了聲兒。
嘴上卻還是止不住地抱怨：“回來都不知道進來看看你爸，我看她根本就沒有把我們當父母的放在眼裏。”
她言語間的厭惡讓陳豪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夠了，別說了，以後別讓我再聽見你說我姐，不然我也離家出走算了。”
“你……你是想氣死我！”
但到底是自己的心頭肉，心裏面雖然不舒服，但也只是罵兩句就了事了。
那邊陳建設一言不發，眼中也滿是煩躁。
“行了，別說了，以後別人問起來，就說大丫頭在外面打工算了，免得別人非要問到底。”
——
陳嘉出發之前給蘇酥打了一個電話。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忽然想聽到她的聲音了。
電話很快接通：“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想我了？”
“嗯，很想你。”
“不對勁呀，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嘴甜，你家裏人沒有為難你吧？”
陳嘉下意識地摸了摸還在發燙的臉頰：“沒有。”
“家裏冷嗎？”
“冷。”
雖然老家沒有下雪，但卻比城裏要冷很多。
“那你趕緊回來吧，我之前和小可一起去逛商場，看見了好多好看的衣服，但是我答應了你，你沒回來我不能一個人買衣服，所以你快回來吧，不然我就要凍死了。”
“好，我馬上回來。”
蘇酥感覺到不對勁兒了：“不是說了明天回來的嗎？怎麽今天就回來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不許瞞着我。”
“吵了一架，不過沒什麽大事兒，就是以後可能無家可歸了。”
蘇酥聽着只覺得心裏面一陣泛酸，這麽好的陳嘉，居然還有人不喜歡。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難過：“沒關系啊，你以後跟着我混就好了，我不嫌棄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我現在出發，回去也要晚上了，這兩天天冷，我自己打車回來就好了，你別折騰了，在家裏等着我。”
“好。”
蘇酥嘴上答應得好好的，晚上還是去了一趟火車站。
天氣冷得很，呼出去的氣瞬間就變成了一陣白煙，哪怕穿着很厚的鞋子，還是凍得人腳疼，她不斷地跺腳，眼睛卻一錯不錯地望着出站口的方向，就害怕一個沒注意就跟陳嘉錯過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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