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兩個男人寵愛林海棠, 她自然是幸福的。且林子毅和江城十分默契，在她面前相處融洽，不叫林海棠擔心。
但只要林海棠不在, 二人你來我往，唇槍舌戰。
江城此人雖睚眦必報, 但對于妻兄，格外寬容，有時候林子毅說他好幾句, 他才懶洋洋的回一句。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反倒叫林子毅煩躁。
不過這種日子沒持續幾個月，轉念開春時, 林海棠生了。
“恭喜主子，是個小公子！”
江城急不可耐的要進去看妻子，被産婆攔住, 可他哪裏管什麽風俗習慣，方才他在門外聽見她在哭。
動作迅速進去內室, 林海棠處于半昏迷狀态, 只朝他笑了一下便暈了過去。
……
新生兒落地後，林海棠全部心思都落在孩子身上，不管是對江城還是對林子毅，都少了許多關心。
兩個男人依舊樂此不疲, 暗地裏鬥的厲害。可惜林海棠一無所知，滿心滿眼都是剛降生的孩子。
這天林家姐妹們來看望母子, 她們與林子毅住在一起, 靠着林子毅一人的俸祿養着, 日子過的稍顯拮據。
林燕穿着一身細布衣裳，但拿出來的慶賀禮卻是實打實的黃金, 就算是小兒黃金項圈，也價值不菲。
“給孩子的，是我們這些當姨母的一點心意。”
如此說來，林海棠也不好不收了。
林燕坐在床榻旁，逗着小孩，問道：“長姐，孩子起名了嗎？”
林海棠只穿着柔軟裏衣，面上是比往日更柔和的笑意，靠在床頭，柔聲道：“還沒起。”
頓了頓她又道：“在等大哥給起名字。”
“不該是孩子父親起嗎？”
說話的是林家另外一個姐妹，以前在林家時沒少背後說林海棠，剛開始還不好意思來見林海棠，熬了幾個大夜親手做了一套小孩衣裳，才敢過來見她。
不過她不了解情況，脫口而出，林燕逗孩子的動作一頓。
“長姐肯定有她的理由。”
林海棠只是笑笑，沒解釋為什麽。
林子毅說他此生都不會成婚，讓林海棠把生的孩子記在林家族譜上。這件事江城早就答應了，否則林子毅不會同意他跟來京城。
對于林海棠來說，就覺得有些虧欠江城了。
他母親沒了，又被親生父親和族裏人驅逐，可謂什麽都沒有，只剩下她和孩子了。
夜裏，林海棠同江城提起此事，他昳麗的眉眼蕩漾笑意，說道：“早就答應過你，自然不會反悔。而且這孩子不管是姓林還是姓江，都是我們的孩子。”
小孩皺巴巴，沒有妻子萬分之一好看，江城本就不喜孩子，如今更不喜。
尤其是林海棠不放心乳娘，夜裏要自己看顧，整夜都睡不好後，他對這個小家夥不喜到了極致。
“你去睡，我來哄他。”
林海棠困的睜不開眼，江城先是把她哄睡着後，才抱起小孩子。
江城身量高手掌也生的大，感覺小家夥小小一個，他一只手就能拖起來。
小孩剛吃過奶，睜着黑葡萄似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嘴裏吐着泡泡。
看起來有點髒。
江城蹙眉，把孩子放下，拿帕子給他擦拭唇角。
小孩不哭也不鬧，但就是不睡覺。江城只得坐在搖籃旁，一坐就是半宿。
林海棠醒來時，晨曦微亮，照在屋裏男人的身上，像是鍍了一層細碎的金光。
他側臉也生的好，鼻若懸膽，眉眼英挺，比她見過所有的男人都生的好。或許，他母親就是個美人。
“我來吧。”
林海棠接過孩子，饒是健壯如江城，保持幾個時辰抱孩子的動作也吃不消，胳膊發酸發脹。
“白日我不在你就讓乳娘幫忙看着，挑的都是家世清白身體健康之人，大可放心。”
“我知道的，但總覺得孩子生的太小，想着多照顧他。”
或許是因為林海棠身子弱，也可能是懷孕過程經歷太多事情，孩子生下來比正常孩子小上一圈。自己掉下來的肉自己心疼，林海棠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時時刻刻都照顧小孩。
如此一來，徹底把江城忽略了。
入了三月後，京城迎來初春第一場雨。
夜裏江城滿頭大汗，曲腿捂着斷骨處，抿唇壓着哼聲。
當時骨頭還未長好就随林子毅回京，雖然路上多有照料行的很慢，但還是影響骨頭愈合。他伸手摸，便能摸到錯位的骨頭，不大明顯的一塊凸起。
平日裏不顯，一到陰天下雨，就開始疼。
不止如此，翌日起來，江城還要裝作沒事人一般，忍着腿疼出門。他走路時會變跛腳，幸好不太明顯，他又刻意盡量控制，不細看是瞧不出的。
等出了月子後，林家姐妹便時不時上門。
一來探望林海棠，二來則是想和她學習作畫。
“長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書畫，之前還曾賣過一百兩銀子呢！”
幾個姐妹俱是羨慕的哇了一聲，連忙請教。
這些人都靠林子毅一人養着，林燕覺得不成，總要想想辦法貼補家用才是。而且如果有姐妹要出嫁，還得拿出一份嫁妝才可，所以動了學畫賣錢的心思。
林海棠自然不吝啬，把自己所學一點點教會她們。
白日裏和姐妹敘話作畫，乳娘看着孩子，夜裏林海棠累了，便也同意讓乳娘把孩子抱走了。
只是她喝的湯湯水水多，不免漲奶，這時候江城便毫不客氣。
本以為讓乳娘看孩子她夜裏會睡好，不料便宜了江城，花樣繁多，累的她不想動。
熱汗滴落在她肩膀上，他咬着她耳垂道：“你不用動，我來便是。”
有一次她睡着了，第二日腰酸背痛，氣惱之下不理他。
江城好話說了一籮筐，她才肯消氣。可是一見到孩子，立刻展露笑眼，把江城忘到一旁了。
“兄長說起名叫林钰，你覺得怎麽樣？”
江城揚眉：“钰，好名字。”
“江城，這孩子……”
她想着也是江城的孩子，因此心裏有一點愧疚。但他好像知道她要說什麽，過來抱着她道：“林钰，很好的名字。我早答應過你，就不會反悔，一個名字罷了，我并不在意那些。”
什麽江家的香火，他當真不在意。
小家夥越長越好看，江城看他就順眼不少，邊逗他邊問：“兄長給起小名了嗎？”
林海棠莞爾一笑：“他說讓你起。”
江城思忱片刻，說道：“叫言歸可好？”
林海棠笑彎了眼睛：“自然好。”
“言歸，言歸，”林海棠重複幾遍，忍不住笑容擴大。“謝謝你，月白。”
這時小家夥發出一聲哼，奇妙的從未有過的感覺從心底卷起。
江城低頭看他的兒子，想，或許有個孩子并不糟糕。
或許……他可以比他父親做的更好。
見到江城親近孩子，林海棠自然是高興的。她其實早就發現，江城似乎不喜小孩。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她想可能和他經歷有關。
他年幼時母親一人拉扯他，後來母親沒了被父親帶回江家，但并沒有享受到父愛，反而處處被打壓。
江城的性子，就如同一塊石頭放在激流裏，愣是被外力打磨出來的。
想到這，不免心疼他，白日裏繡娘上門量尺寸，林海棠挑了柔軟布料，打算親自給他做雙襪子。
做好之後，她就想讓江城自己發現這個驚喜，于是來到隔壁他的書房。
有時候他要處理賬目，怕影響她休息，就在書房呆到半夜，太晚的時候甚至就在書房睡了。
所以這裏處處都是江城生活的痕跡，牆上還挂着林海棠畫的那副山水圖。
走到書桌後，她想着放在角落裏，若是他坐下就能瞧見。
剛放好，便看見硯臺旁有個小盒子，瞧着像是盛藥膏的。
“青山。”林海棠叫人。
“哎，夫人。”青山很快應聲進來，林海棠舉着藥盒問道：“這是什麽藥？江城哪裏受傷了？還是不舒服？”
青山撓頭：“我也不知道，但我聽我哥說，主子小腿有時候會疼。”
“小腿。”
林海棠反應過來了。
“他怎麽沒說？”
……
下午時候天氣陰沉的厲害，烏雲蓋日，眼看着狂風起，這場雨小不了。
果然，沒一會傾盆大雨，暗沉的像是夜裏，只得點亮燭臺。
雨勢不休，林海棠惦記江城，想着若是雨一直不停，讓他在店鋪後院将就一晚，總好過被雨淋。
他應該會住在鋪子吧？
林海棠心神不寧時，院子裏傳來響動，沒想到江城竟然頂着大雨回來了。
他渾身濕漉漉，一雙眉眼被水洗過，朝着她笑。
“在等我嗎？”
林海棠拿過毛巾嬌嗔道：“怎麽不等雨停了再回來，或者直接在外面宿一夜。”
話是這樣說，可她唇角翹着，明顯心情愉悅。
江城俯身，就着她身量，免得她擡手太累。
“想回來看你和孩子。”他說。
“你去洗澡。”
江城親了她臉頰一下去沐浴，等洗完後，就見林海棠手裏拿着他的藥膏。
燭火搖曳，昏暗的亮光下，她眉眼溫柔的看他。
“我幫你塗藥。”
江城朝着她走過去，胸口猶如方才在熱水裏的感覺，暖的發脹。
他總算明白那些文人說的“娶妻若此，夫複何求”的意思了。
“月白，我們是夫妻，往後有什麽事情你要告訴我的。”
林海棠動作溫柔，輕輕按着他斷骨處，自然感受到那處不同。
眼睛發酸，忍不住掉眼淚。
“肯定很疼吧。”
“不疼。”
她一哭，江城心上抽搐似的疼，抱她坐在自己腿上，哄着道：“只是陰天下雨會有點難受罷了，沒關系。”
“如果我不去書房，還不知道你難受。”林海棠伏在他胸膛，“我們是夫妻，不管發生什麽，夫妻一體。”
這些年江城早就習慣獨自承受一切，冷不丁聽她這樣說，明顯怔愣。
林海棠摟着他脖子，“聽見了嗎？”
蠟燭偶爾發出噼裏一聲輕響，江城幽暗的眸子裏只映出她一人的影子。
“嗯。”
他側頭閉眼親了過去。
是了，她是他的妻，往後生同衾，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