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if線
一種奇異的情緒籠在柳乂的心間。
他勾起唇, 清澈如水的眼眸裏不複澄明，反倒被晦澀的惡欲所遮掩。
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做了那個怪誕夢境的人是陸卿婵, 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将書冊放回到原處後，柳乂靜默地離開了居室。
陸卿婵走得很快，拎着蓮花裙就是一路疾走，沒多時就到了柳寧的院落裏。
花池裏的游魚躍出水面, 差些将陸卿婵的裙擺濺濕，她嬌笑着躲閃過去, 全然沒有方才在柳乂面前哼哼唧唧的病弱模樣。
“叔父, 這魚又長大了！”她笑着說道。
陸卿婵擡手用團扇遮住耀眼的日光, 施施然地向柳寧問好。
十五歲的姑娘亭亭玉立, 落落大方，點漆般的眸子裏盡是明媚的日輝, 比之朝陽還要更加燦爛。
柳寧握着手杖, 藹然地說道：“阿婵想吃的話, 改日讓廚子做了便是。”
陸卿婵臉有些紅，她急忙解釋道：“叔父, 我不是要吃的意思，我就是見這魚長得很好……”
“阿婵覺得是清蒸好一些，還是紅燒好一些？”柳寧聞言不語, 笑着繼續問道，“或者做成魚羹也不錯, 你小時候挑食，你叔母都是将你不吃的菜加到魚羹裏。”
他的話語很是和藹, 仿佛記憶仍然停留在許多年前。
陸卿婵有些傷感，柳寧的身子近來越來越差了, 府醫上回不經意地提到他已經有了薄暮之相。
她眼眶微紅，軟聲說道：“叔父想怎樣做就怎樣做。”
柳乂不知路上怎麽耽擱了，過了好一會兒都沒過來，于是陸卿婵和柳寧就這樣慢慢地聊了許久。
陸卿婵反應有時候很敏銳，有時候又很遲鈍。
她腹中空空，餓得快要眼前發黑，尤其是在和柳寧聊了那麽久的美食後。
可此時她不知怎麽，突然福至心靈地意識到柳寧似乎是有話想說，只是一直在猶豫着，就好像若是她不挑明，他就永遠不會問出來。
陸卿婵捏了捏裙擺，擡眼小心地問道：“叔父，您是有什麽想同我說的嗎？”
柳乂的眼和柳寧生得很像，形狀都肖似丹鳳，漂亮得出奇，不過柳乂的眼神要淩厲許多，柳寧的眸光則像是寬闊的水域，凝着粼粼的波光。
此刻她不知怎的，心神有些莫名的驚慌。
就仿佛是從那片溫和的水域裏，窺見了潛藏的深沉。
柳寧似是仍然有些遲疑，他溫聲問道：“阿婵，你喜歡河東嗎？”
叔父怎麽突然問這個？
陸卿婵扶着欄杆的手指收緊，仰起頭輕聲說道：“喜歡的，叔父。”
她祖籍江左，家中世居京兆，可她卻是在河東度過了十年的光陰。
對陸卿婵來說，太原府晉陽城才是她的故鄉。
柳寧垂下眼簾，聲音遲疑而柔軟地問道：“那如果可以的話，你願意永遠留在這裏嗎？”
他斟酌着說道：“我是說，如果有合适人選的話，你會選擇嫁在晉陽嗎？”
柳寧的聲音柔和，眼裏卻蘊着些難以說清道明的情緒。
他的神情在某一瞬間和柳乂重合了。
但柳寧的眼神明顯要溫和的多，話語也更為隐晦。
陸卿婵快能聽到自己胸腔裏的強烈震動聲，她忍不住退了半步，指甲緊緊地掐住掌心，才沒有失态。
她聽見自己恍惚地問道：“叔父是有相中的才俊，想要我嫁給他們嗎？”
陸卿婵的心中恐慌得厲害。
柳寧一定是發現她的晦澀心思了，柳氏高門，誰人不想攀附？
可她到底是他看大的孩子，他大抵是不忍心讓她這樣傷心，因此才沒有直白地指斥她肖想柳乂，而是隐晦地将她推給別的才俊。
陸卿婵魂不守舍，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柳寧愣了一瞬，緊忙說道：“不是，阿婵……”
恰在這時柳乂走了過來，打斷了他們二人的談話，他歉然地說道：“方才有些急務，兄長久等了。”
眼裏沒有一個人就是這樣，連說話時都不會特意問候她，可她竟還那樣不要臉面、全然不顧禮儀地貼上去。
柳寧這般仔細的人，大抵是很久之前就已經發現，見她執迷不悟到如今方才會點出來。
陸卿婵站在柳寧的身側，越發的窘迫，只想尋個地縫鑽進去。
她顫着手拽了拽柳寧的衣袖，眼淚不斷地在眼眶裏打轉，聲音也細弱含糊至極：“叔父，我有些急事，需要先回家一趟，今天不能陪您用膳了……”
柳寧雖然體弱多病，但個子卻是很高。
他站着的時候能将陸卿婵的身形給完全擋住，此刻她突然跑開，柳乂方才瞧見她。
柳乂擰着眉問道：“她怎麽了？”
他沒有聽清陸卿婵方才說了什麽，作勢就要令侍從過去攔她，可柳寧卻突然擡起了手。
柳寧的容色并不比柳乂好到哪去，他深吸了一口氣，慢聲說道：“卿婵說她有些急事。”
柳乂的眉心依舊蹙着，問道：“那兄長跟她說什麽了？”
他心裏莫名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
陸卿婵回到家中後，便忍不住又開始哭。
腹中空空的，胸腔裏也一片沉悶鈍痛，就跟被人開了一個口子，把心給剖出去了一樣。
她餓得難受，可心裏更難受。
陸卿婵哭得連午膳都沒有用，又不好意思叫人知道，于是她将腦袋悶在錦被裏，硬生生地将聲響壓了過去，可侍女們整日陪在她的身邊，又怎麽會注意不到？
陸卿婵正青春，近來的心緒又格外的不穩。
侍女們焦心，卻也不敢直接地前去問詢。
剛巧這時候四姨娘過來了，她穿着紅色的鬥篷，打扮得古怪，神情更是如若稚童，但就是她最能破開陸卿婵的心結。
四姨娘歪着頭問道：“阿婵怎麽啦？”
侍女們搖了搖頭，緊張地說道：“奴們也不知道，方才公子還接姑娘過去用膳，姑娘不知怎地一回來就開始哭，您快去看看吧。”
四姨娘若有所思，她撥開珠簾，緩緩地走了進去。
陸卿婵在錦被裏悶久了，這會兒臉頰正紅，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四姨娘将她從錦被裏抱出來，陸卿婵不肯，她便一遍遍地說道：“阿婵，你這樣會悶壞的，快出來快出來。”
陸卿婵從來沒有這樣傷心過，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麽掉都掉不完。
她哭得沒有力氣，心情又極是煩躁，終于是肯從錦被裏出來。
但甫一出來，陸卿婵便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曾經被她萬般寶貝的琉璃蓮花燈，此刻被舉得高高的，像是馬上就要被摔在地上。
四姨娘緊忙攥住她的手腕：“阿婵，這是你最喜歡的蓮花燈！”
“別生氣，別生氣。”四姨娘把蓮花燈從陸卿婵的手裏奪了過來，臉色變了又變，“你拿什麽發脾氣都成，摔壞了它，到時候還是要阿婵難過。”
陸卿婵的眼睛哭得紅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不、我不喜歡了……”
“我再也不喜歡了……”她哭着說道，“摔壞了才好，反正也不喜歡了……”
那細膩的情思就是這樣流露出來的。
四姨娘愣怔地抱着陸卿婵，一不小心就被她掙開了。
陸卿婵将那蓮花燈拿了回來，擡起手便要往下摔，可她的手卻使不上勁。
她恍惚了片刻，才感知到鉗制在手腕上的強勢力道。
柳乂直接地将她抱在懷裏，冷聲向四姨娘說道：“勞煩姨娘先回避一二。”
四姨娘有些憂心，卻還是從居室中走了出去：“公子，你別怨阿婵……”
陸卿婵喘着氣，手腕被攥得疼得發麻。
她根本不知道柳乂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這是她的閨房，他進得倒是順暢，跟出入無人之地一般。
他以為他是她的什麽人？
別說這一個蓮花燈，就算她将整個居室裏的瓷器全都摔碎，柳乂也是管不着的。
“消停些，阿婵。”柳乂似是看透了陸卿婵心中所想。
他的聲音太平靜，也太冷淡，仿佛一分情緒都沒有沾染。
于是陸卿婵更加無法忍耐，她屈起手肘，重重地向後回擊了一下，啞聲說道：“我想做什麽，你管得着嗎？”
話音落下的時候，她的胸腔裏一陣陣地鈍痛。
居室并不狹小，可此刻卻恍若有回音似的，陸卿婵能聽見她的聲音在一遍遍地回響。
她跟柳乂相伴十年，卻鮮少紅眼，然此刻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竟是覺得這樣的情景和對話已經發生過無數遍。
柳乂低聲說道：“我管得着。”
他的聲音平直，可若是陸卿婵此刻擡起眼眸，就能看見他眼底的一片晦暗。
于是柳乂掐住了她的下颌，強逼着她擡起了頭。
陸卿婵眼眶裏的眼淚還在打轉，她有些害怕，卻還是虛張聲勢地說道：“你根本就管不着，你以為你是我的誰？我喚你一聲哥哥，你還真以為你是我哥哥了嗎？”
這樣的話放在平時絕對沒有問題。
陸卿婵生氣的時候就是會說出很多嚣張的話語，柳乂寵她疼她，并不會跟她深究。
但此刻這火上澆油的話無疑是将柳乂眼裏的那團冰冷的火焰給徹底挑起。
他低笑一聲，将那琉璃蓮花燈仔細地放回，而後直接掐着陸卿婵的腰将她抱了起來。
陸卿婵被抱坐到桌案上，裙擺被推起來後露出來的腰身是那般纖細易折。
她的膝也被迫分開，衣領散亂，柔軟的胸前墜着的是一枚精致的游魚玉佩。
玉色與雪色交織，恍若綻放在崖邊的蓮花。
柳乂捧着陸卿婵的臉龐，執起了那枚游魚玉佩，他壓着脾氣說道：“我未過門的妻子，你說我管不管得着？”
他緊緊地掐着她的下颌，讓陸卿婵的視線都無法移開。
那雙清澈如水的眼裏此刻滿是占有和掠奪的惡欲，沒有半分溫柔的情愫，只有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狠戾。
陸卿婵坐在深紅色的桌案上，一身雪膚被襯得愈加皎白，幾乎是在反光。
聽到柳乂的話語，她腦中一陣晴天霹靂，連哭都忘了哭：“你、你說什麽……”
“誰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她聲音細弱地說道，“我、我才不喜歡你……”
陸卿婵的眼睛紅腫，滿臉淚痕，哭得嗓子都有些沙啞了，卻還是執念地說着拒絕的話語。
柳乂心中此刻充斥惡欲。
他恨不得折斷陸卿婵的翅膀，讓她時刻也不能離開她，又恨不得封上她的唇，讓她一句拒絕的話語也說不出來。
然而最終他問出口的卻是：“為什麽不喜歡哥哥了？”
柳乂自己都無法去分辨這句話語裏浸透了多少的柔情。
他只看得到陸卿婵的睫羽在不斷地打着顫，越來越多的眼淚像是破碎的水晶，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落。
“能不能告訴哥哥？”柳乂輕輕地拭去她眼尾的淚珠，聲音低啞，“哥哥會改的。”
陸卿婵的眸光顫動，她呆愣愣地仰起頭，竟是有些害怕他熾熱的視線。
柳乂在說什麽？
她的眼眶越來越熱，漸漸地臉頰也熱了起來。
“不喜歡哥哥也沒事。”柳乂聲音很輕，“哥哥喜歡你。”
他按着她的頭，吻了吻她的眼尾。
淚珠滾落，被他輕輕地吻了過去，就好像那根埋在她心裏經久的刺被突然地拔了出去，藥粉灑在上面，連細微的傷處都要全部治愈。
那一刻陸卿婵仿佛看到了煙火在她的眼前炸裂開來，她的視線被熾熱的火焰照亮，漸漸地她什麽也看不見了。
可是身體卻更為貪婪，早就幹涸多日的大地渴望更多的滋潤。
想要擁抱，想要親吻。
當陸卿婵下意識地攀上柳乂的脖頸，吻上他的唇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再也沒有退路了，她把胸腔打開了，把心拿給他了。
*
柳乂的心從來沒有這樣柔軟過。
他邊抱着陸卿婵，邊用帕子輕輕地擦淨她的臉頰。
她的腮幫鼓鼓的，用湯匙舀了一勺又一勺的乳酪，紅腫的唇瓣沾染了乳酪後更顯豔麗，色澤濃豔，宛若盛放的花朵。
柳乂俯身輕吻了一下陸卿婵的唇，她便像小雀般差點要跳起來。
“你不能再這樣親我了。”她心有餘悸地說道。
柳乂安撫地吻了吻她的眉心，輕聲說道：“不親了，都聽阿婵的。”
“沒有你這樣壞的人。”陸卿婵生氣地說道，“我還沒有原諒你，你就這樣子了。”
柳乂捏了捏她的掌心，說道：“哥哥不聰明，明白心意得太遲，讓阿婵受了苦，又那般難過，都是哥哥的不是。”
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知道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更高興的事呢？
陸卿婵早就生氣不起來，她只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廉價才故意如此，姨娘從前還清醒的時候就常常跟她說，男人的心最是不好拿捏，尤其是那些在高位上待久了的男人。
一個比一個心壞。
陸卿婵心情忐忑，就像是乍然得到珍寶的孩子，即便坐在柳乂的懷裏，也忍不住地患得患失。
“你前兩天還總是兇我。”她用力地攪弄乳酪，“還老是想要訓斥我。”
柳乂自知理虧，繼續安撫陸卿婵：“先前都是哥哥不好，懇請阿婵見諒。”
陸卿婵做夢都沒有想到柳乂會溫柔地給她道歉，她的眼淚一下子又掉下來了，緊忙擡起手假稱是被煙沙迷了眼，可居室內哪裏來的煙沙？
柳乂掰開陸卿婵的眼皮，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他嗓音微啞：“還疼嗎？”
說這話時兩個人的額頭抵在一處，連睫羽都快要碰到一起。
陸卿婵的心跳聲快響得跟驚雷似的，她結巴地說道：“不、不疼了。”
吃完午膳後，柳乂又将她帶回了府邸裏。
“還是在這邊午睡吧，晚間我們去逛夜市，好嗎？”他的手撫在挂了床帳的金鈎上，溫聲說道。
都将她抱回來了才這樣問，真是城府深沉！
陸卿婵氣得牙癢癢，她嬌氣地拽住柳乂的衣角，任性地說道：“我睡不着，你得陪我一起睡，還得給我講故事才成。”
他們小時也常常一起睡，她那般天真，還以為現今也跟從前一樣嗎？
柳乂修長的手指抵在領口，輕輕地扯了扯。
他的喉結滾動，聲音亦有些低啞。
柳乂看着她嫣紅的唇說道：“好。”
陸卿婵自以為奸計得逞，非常得意地翻騰到了外側：“好了好了，你要講清楚你是怎麽喜歡上我的才能睡覺。”
柳乂沉吟片刻，輕聲說道：“阿婵真的想聽嗎？”
“當然要聽！”她睜大了眼睛，像是小貓般撐着手肘趴了起來。
柳乂的聲音輕柔，但沒說幾句陸卿婵便徹底紅了臉頰，連耳根和脖頸都在灼燒。
前所未有的羞澀籠罩着她，讓她連一句話都說不明白。
“下流！”陸卿婵低聲斥道。
柳乂輕笑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還有更下流的。”
他不過只是誘哄她早些午睡，哪成想陸卿婵倏然像驚弓之鳥般直起了身子，她的臉頰通紅，眼中卻含着些奇異的期待：“你還真是……”
柳乂順手将她抱在了腿上，他偏過頭問道：“真是什麽？”
陸卿婵坐在他的腿上，眸子睜得大大的，唇倒是緊抿着，不肯再多說。
柳乂便将她往懷裏拉，迫使她低下了頭顱，垂下了眼睫。
陸卿婵的長睫輕顫，她俯下身，忽然很壞心眼地吻了下柳乂的唇。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能在瞬時勾起占有的欲念，但她很快就閃開了，連小腿都搭在床邊。
“真是壞透了。”陸卿婵的笑音幾乎是從胸腔裏發出來的。
她晃着足尖，想要從床榻上下來，但下一刻腰身便被攥緊了。
掠奪性的吻來勢洶洶，長驅直入地奪去了她吐息的餘地，陸卿婵被親得要喘不過氣來，她像小貓般張牙舞爪，生氣地說道：“我說了，你不許這樣親我！”
柳乂背信棄義得明明白白，他緊扣着陸卿婵的纖腰，啞聲說道：“叫哥哥。”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蠱惑，也帶着兄長般的權威。
但更多的是引誘的意味。
陸卿婵別過臉，搖着頭說道：“我不叫。”
她推拒着柳乂，然而下一瞬他便又吻了上來，他吻得又深又重，沒有絲毫的克制，像是當真想要将她給吃進腹中。
陸卿婵本以為自己能堅持片刻，但沒多時她就被親得掉眼淚了。
今天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一日，卻也是她掉了最多眼淚的一日。
她嗚咽着喚道：“哥哥……”
柳乂終于心滿意足，他将陸卿婵溫柔地抱在懷裏，輕聲應道：“哥哥愛你。”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想聽她喚哥哥，或許就是為了應這一句話。
*
柳乂上門提親的那日，整個晉陽城都沸騰了。
然而兩個當事人卻還在居室裏慢慢地用膳，準确說應當是柳乂喂，陸卿婵吃。
五月的盛夏，蓮花盛開。
近來一只南朝的曲子很是流行，晉陽城到處都在傳唱，陸卿婵也學會了幾句，用膳的時候都在輕聲地哼哼。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陸卿婵搖頭晃腦地問道：“這首歌是不是很好聽？”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閃爍着漂亮的光芒。
柳乂笑着說道：“阿婵唱得好聽。”
沒有想到陸卿婵竟然生氣了，她愠怒地說道：“哥哥真是榆木腦袋。”
她當即就從他的腿上跳了下去。
柳乂看着桌案上已經吃完的甜酪和被剩下的青菜，微微地笑了一下。
他的手指輕叩在桌案上，節奏連成了節拍，若是陸卿婵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叩桌案的節拍恰與她方才所唱的曲子一致。
但陸卿婵這會兒已經回到家中了。
她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此刻繼續和柳乂攪在一處，反正成親以後還有無數的光陰。
她搖晃着腿翻看話本，現今柳乂終于允她看男歡女愛了，若不是他強行管着，她連那幾本穢/書冊子都想一并看了。
他這人真是壞。
陸卿婵憤憤地想到，不允她看，柳乂自己肯定偷偷地看了。
到時他什麽都會，她什麽都不懂，肯定又要被他糊弄哄騙。
她越想越氣，手指也握成了拳頭。
但片刻後陸卿婵就沒有心思再多想這茬了。
陸玉張皇失措地跑了進來，連衣擺都亂得挂在了椅背上，他瞠目結舌地說道：“卿婵，你猜猜誰來提親了！”
張商先前大病了一場，便幹脆致仕歸隐，如此肱骨驟然離開，太後以淚洗面，為之辍朝多日。
如今朝內的權力過渡還算平穩，不過陸玉要是還想再升就難了，有許多人都暗裏猜測他能在河東穩住就算是不錯了。
這些天他給楊氏寫書信時的言辭都謙恭許多，也沒再整日花天酒地。
陸卿婵氣定神閑地說道：“是誰呀，父親？”
“是、是柳乂呀！”陸玉長大着嘴巴說道。
但當目光落在那檀木椅上意外落下的雪色劍穗時，他的震駭才算是到達了極點。
——那物什不是柳乂的，還能是誰的！
陸卿婵搖着團扇，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