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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   番外三
    ◎“霍予聞,你心思怎麽這麽深呢。”◎
    “我看你時一直仔細。”霍予聞聲音沉穩, 嗓音裏夾着些許笑意。
    曲盈得意地揚揚下巴,回他:“我看你時也一直仔細。”
    她低頭将樹苗栽到坑裏,“你那天穿着一身黑色, 領口解開一顆扣子。襯衣袖子卷到露出腕骨, 你的腕骨很好看。你的手指也好看。”她擡頭對他笑笑,又抱怨似的,“就是看我時的眼神特別冷,跟雪山上的月亮似的。還好你長得夠帥, 我當時目的也單純, 不然怕是要被你冷跑。”
    霍予聞笑:“目的單純到只喜歡我的臉?”
    曲盈笑出聲,毫不扭捏地補充,“那當然還有你的身材。有一天晚上你拿被子,腹肌真好看, 哈哈哈。”
    她又想起上次說道她是看上了他的臉才結婚,以為他也是。如今想想,他其實是繞了一個大彎子。
    他那時候明明已經知道她在哪裏工作, 恐怕也偷偷摸清了她的情況, 卻沒有直接去找她, 而是先是把結婚對象的理想條件透露給姑姑霍斯意,再等着霍斯意幫他去找人。這種找人也不是直接上門地找,倒像是姜太公釣魚。
    曲盈看着小坑一點點被泥土填滿,松開樹苗後抹了一下額角的汗, 擡頭問他:“如果我當時沒有給你投結婚簡歷,那你要怎麽辦呢?”
    霍予聞撩起眼皮,看她被曬得微紅的臉, “促成聞遠和勘察院合作。”
    曲盈微愣。
    聞遠和勘察院合作是在他們婚後一周, 那時她剛剛表白被他拒絕, 完全是硬着頭皮去做這件事,原本以為只是巧合,原來也是他的手筆。
    現在想一想還有點生氣。
    她伸出手指去點他的肩膀,嘴角卻挂着壓不住的笑,“霍予聞,你心思怎麽這麽深呢。”
    霍予聞握住她的手指,也笑,“我當時目的單純,只是想要娶你。”
    重遇她之後,手裏握着很多她的消息。那時他知道她正被催婚并且有結婚的打算,也聽了一些傳聞,他便有了一定要把她留在身邊的想法。嫁給他起碼更靠譜一些。
    等到真和她結婚,面對那麽鮮活的她,深藏在心底的念頭慢慢浮出水面時他還不曾察覺。
    淪陷似乎只是一念之間的事。
    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稱呼,都能讓他心跳如鼓。
    而那時他分辨不出,她對他是出于隐形合約,是出于游戲心态,還是真的喜歡他。他的諸多顧忌,也不允許他向她邁步。
    一直到她離開,她拒絕他的關心,他才徹底反應過來,他要的不只是結婚那麽簡單。
    曲盈的手指在他掌心輕撓,微微歪着頭看他,“怎麽感覺你把我完全拿捏住了呢。”
    霍予聞摘下手套,也摘下她的,推着她向回走,聲音裏的笑意壓也壓不住,“霍太太,我們兩個到底是誰拿捏誰?”
    她的一個小情緒都足以感染他。她拿捏他才是。
    曲盈回頭去看兩人栽種的幾排小樹苗,“不繼續了嗎?”
    “不了,先去午飯,下午姑姑帶人過來商量婚禮的事。”
    婚期确定之後,兩人就當起了甩手掌櫃,只在定制婚紗禮服測量尺寸、确定賓客名單和選擇婚禮方案時出現過。這次婚禮策劃公司出了細案,姑姑霍斯意帶着人一起過來商量。
    出于霍予聞對海邊的執念,兩人最終選擇在海島舉辦一場海邊婚禮。大到婚禮基調,小到某個擺件的設計,曲盈第一次見識到霍予聞“嚴格”的一面。
    盡管策劃方案準備的已經足夠詳細,對方還是被他問到滿頭大汗,像是面對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恐怕哪一點不滿意就要推翻重來。還好這位“上司”雖然嚴格了些,卻并不難溝通。等到溝通完畢,已經日落西山。
    ……
    櫻花将三月四月完美串聯,等到樹上花瓣落盡時,已經到了四月中旬,聞遠和勘察院合作的西山地質災害監控預警系統第一期工程也已經順利完工。
    曲盈馬不停蹄地跟着聞遠産品部門跑了幾次西山,調試系統,又再次核驗過二期布點,難得可以休幾天假時,時間已經走向五月中旬。
    連日的勞累疲倦讓她沒能逃過春季末盛行的那場流行性感冒。幾年沒生過病的人直接被高燒撂倒。霍予聞也不怕被她傳染,直接在家裏辦起公。
    生病的日子,除了身體難受些,其餘各項待遇其實很像公主。霍予聞平時就很慣着她,這一生病,簡直到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程度,去餐廳的幾步路都不需要她來走。
    曲盈一面享受這種公主待遇,一面又擔心自己被養得太嬌了。
    被他幾乎衣不解帶地照顧上幾天,某天早上她醒來時,感覺身體已經大好。至少是胃口大開了,忽然很想吃樓下那家噴香的小馄饨。
    再過上四天就是兩人婚禮,畢女士和姑姑霍斯意早已提前飛去海島做準備,倒是她和霍予聞因為她的病一拖再拖,還留在江城。
    霍予聞這幾天一面照顧她,一面提前安排公司的事,幾天熬下來,眼下有些烏青,躺在她身側,看起來睡得很沉。她放輕動作爬起床,準備換上衣服去樓下買個早餐。
    五月的江城早已綠樹成蔭,晨風吹過時還有些春涼。馄饨店離得不遠,從小區偏門出去,拐上一個彎,再走上一百米。
    現在時間還早,店內只有一個客人。
    曲盈熟門熟路地點上一碗現煮,又要了一份生食,便站在煮馄饨的大鍋前等。大鍋上飄着袅袅白霧,馄饨在裏面漂浮着打滾兒,要出鍋時,霍予聞的電話追來了。
    “去哪了?”像是沒睡夠,原本低沉的嗓音裏夾着早晨剛睡醒時獨有的顆粒感,聽得人骨頭一酥。
    曲盈不合時宜地想到某些周末的日子,這人睡醒後在她耳邊用這樣的嗓音說些情話,她便被輕易俘虜,和他胡作非為一場。
    她看看被撈到打包盒裏一個個圓滾滾熱騰騰的馄饨咽了一口口水,“我在樓下買馄饨。”
    老板将馄饨裏加上熱湯,問她:“要不要辣?”
    “要——”
    “不要。”霍予聞在電話裏提示。
    她到嘴邊的話連忙轉了一個彎,變成了一句:“要醋,不要辣。”
    電話那端低低的一聲笑。
    曲盈眨了眨眼。她甚至能想到霍予聞擁着被子坐在床上,低眉淺笑的樣子。
    晨光變得很柔很美。
    她拎上打包盒,手機貼在耳邊,“還想吃什麽嗎?我剛買好馄饨。”才問完,就被生煎勾住。
    “要不要吃生煎呀?老板,幫我裝6只,謝謝。”
    霍予聞被她一面問一面先斬後奏逗笑,提醒她:“病才轉好,別吃太油膩。”
    她應了一聲,等生煎被裝好,拎上。
    打開家門時,廚房裏叮當作響。
    霍予聞穿着一身家居服,正在裏面做開胃小菜。
    這是一個很尋常的早晨。
    吃過早餐,将書房留給霍予聞辦公,她從書架上抽了本書,窩到床頭去翻。只是才翻了沒幾頁,又犯起困。
    曲盈一邊想着最近自己太過散漫一邊把書合上躺倒,安慰自己飽暖思眠人之常性。臨睡前的一秒又晃過一個念頭,她的生日馬上到了。
    這一覺睡得香甜,也進了夢境。
    夢裏的她十二三歲,曲凡更小一些。
    夢裏的這一天是曲凡生日。
    那時畢女士和曲先生在忙公司的事,兩人齊齊在外地出差,給曲凡過生日的重擔就落在了她這個姐姐頭上。
    那一天是個周二,需要上學的日子,她替曲凡請了病假,又用照顧弟弟的由頭給自己請了假,帶着曲凡去了游樂場。
    曲凡那時候膽子小,一路都在問她這樣欺騙老師逃課會不會不好,萬一被老師發現了怎麽辦,被爸媽發現了怎麽辦。她被他念叨到煩,直接問他只有我們翹課,其他同學都在上學,怎麽會被發現。這才讓曲凡閉了嘴。
    游樂場裏的棉花糖一直賣得很好,周末來的時候要排很長的隊,這一天是工作日,排隊的人很少。
    曲盈像是懸空的上帝視角,在夢裏朦胧地想,到這裏還是真實的。她看着小曲盈帶着曲凡玩了幾個項目後,去買了兩支棉花糖。
    棉花糖好吃,但是很容易糊一臉。因此,小曲盈吃得格外小心。她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咂摸着嘴裏的甜味,眼睛無聊地四處去看。
    這一看,就看到了一個逃課的漂亮的小男孩。
    小男孩和曲凡差不多大,穿着一身得體的小西服,白襯衣上系着領結,小皮鞋锃亮,像個舉止得宜的小王子,實在招人好感。和她旁邊張着嘴狂吃棉花糖的弟弟對比鮮明。
    盡管知道自己在做夢,懸空視角的曲盈邊笑邊覺得小王子就是霍予聞。
    小王子一個人孤零零站着,抿着唇,眼巴巴看着小曲盈手裏的棉花糖,這讓小曲盈實在下不去第二口。
    小曲盈舉着糖,隔着一段距離問他,“你想吃嗎?”
    小王子沒點頭也沒搖頭,就那麽看着她和她手裏的棉花糖。
    曲盈在夢裏想,這個眼神是想吃。
    小曲盈也會意,賣棉花糖那裏剛好沒人排隊,她囑咐了一聲你別走,迅速又去買了一支。
    老板将糖粒倒進機器,拿着一根小木棍在上面轉啊轉滾啊滾,沒一會兒,軟軟的棉花糖很快變大。
    小曲盈舉着一支大大的棉花糖走過去,遞到他面前。
    “我請你吃糖。”
    小王子看着她,在她又将糖向前遞時才接過,矜持地說了一聲謝謝。
    之後他拿着糖,又看看她,再看看曲凡,也沒下口。
    小曲盈跟着他的目光看向曲凡,她的傻弟弟歪着頭,棉花糖被啃得亂七八糟如同狗咬,還被糊了一臉。
    太丢人了。
    她舉着自己手裏的這支,“別學他,你可以這樣吃。”
    她把棉花糖放在嘴邊,小心地抿了一小塊将它向外拽。圓滾滾的棉花糖被她拉出一個圓錐似的小尖頭。
    “你看,這樣不會沾到臉上。”
    小王子跟着她的動作,吃到了第一口棉花糖。
    “真甜。”他說。
    曲盈臉上挂着笑,看着他們兩個小孩你一口我一口,兩支棉花糖漸漸見了底。
    鏡頭拉遠,再拉遠。
    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陽光越來越盛,最後只剩一片耀目的白。
    曲盈動動手臂,遮住曬到臉上的日光。
    夢境真實又缥缈,她緩了一會兒才挪開手臂,眨眨眼睛,慢慢起身。
    房間裏安安靜靜,霍予聞仍在書房。
    他穿着一件白襯衣,下擺塞進黑色西褲,腰帶勒出一截勁瘦腰腹。坐在黑色旋轉椅上,面前擺着筆電,長腿随意地支着,看到她過來後對她笑笑,也沒說話。
    曲盈熟門熟路地過去,轉了一下他的椅子,伸腿一邁跨坐在他腿上,手臂環着他的腰,将頭往他頸間一埋,咕哝一聲,“我剛剛夢到你了。”
    霍予聞略微僵硬着手臂在她後背拍了拍,先說了一句“今天先到這裏”,伸手扣上筆電,這才問她,“夢到我什麽?”
    這下換曲盈僵住,将頭埋得更深,心裏跑過一群四蹄翻騰的羊駝。
    完了。
    她今天又為兩人的愛情傳說添磚加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