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
    兩人沉默着, 車廂外傳來淩霄的聲音,
    “殿下,宮門到了。”
    陸執眼底沉凝, 拉着她的手, 側身啄了啄她的唇,“東宮的轎攆在外面候着, 袅袅體虛腿乏,乘轎攆去找長姐吧。”
    溫熱濕潤的觸感讓她微微垂下眼睫,體虛腿乏。
    因何腿乏,他這個始作俑者倒是一點也不謙虛。
    小姑娘被這直白露.骨的話語羞的聲音輕顫, “殿下不一同去麽?”
    陸執環着她的腰, 片刻也不離,聲音暗啞, “孤去一趟鴻胪寺。”
    沈靈書點點頭,猶豫了下還是婉拒道, “我坐殿下的轎攆被人看見不太好, 我自己去吧。”
    陸執親不夠,幹脆将她身子抱着放在了自己膝上,下颌貼在她的頸窩處, 嗓音缱绻慵懶,“那讓淩霄陪着你。”
    他吐息的聲音很輕, 透着蠱惑人心般的隐晦,令沈靈書的肌膚起了一層緋色戰栗,她輕別過了臉頰, 只覺得微微發癢, 有些抵擋不住。
    太子近衛陪着她,落在旁人眼中, 也足夠傳一些有的沒的閑話。
    可她知道,陸執已經讓步了。
    她若再拒絕淩霄陪同,恐怕陸執就要親自送她去了。
    陸執陪她在禦花園走一圈,沈靈書閉眼想想那場面都覺得咂舌,第二日朝廷上定有文官上谏指責太子,說不好,宰相府也要跟着被戳脊梁骨。
    “好。”她一口應下。
    陸執低低“嗯”了聲,手臂卻沒有松開的打算。
    “殿下?”沈靈書拗不過他沉過來的力量,只得小聲的喚他。
    男人食指抵着她的唇,不輕不重的碾壓着,看過來的視線隐晦又暧.昧。
    小姑娘杏眸一怔,旋即化成了星星點點,唇邊抿了抿,浮現了兩個小梨渦。
    她從未見過眼前這般的陸執。
    仿佛,有點,粘着她?
    沈靈書頓時激靈一下,搖了搖頭。
    他為太子,又生性冷淡,周身總是冷冰冰的,拒人千裏。行起事來,向來眼神比動作還冷。
    她神思間,陸執食指悄無聲息探入貝齒,他的指節修長帶着薄繭,摩擦着口腔軟肉,讓她有些略略吃痛。她的唇又生的小,瞬間被填滿,令她的腮幫不由自主的鼓成一團,男人惡劣的搗了搗,看着她美眸染上一絲靡.麗,軟嫩的身子無力的伏在他肩上,這才作罷。
    “走吧。”陸執低聲道。
    沈靈書被他折騰了一番,忍不住輕喘着氣,平複心跳,潋滟的美眸瞪了他一眼。
    陸執衣袍漸漸撐起,音色也變得低啞,“怎麽,不走?再不走,孤可舍不得了。”
    沈靈書看着他白皙的脖頸隐隐泛起了紅暈,凸着青筋,頓時從他身上彈起,慌張了下了馬車。
    車外空氣流暢,吹散了她臉上的通紅的燥熱,她試着邁開腳步,卻覺得一抹涼潤順着汩汩流出。
    她被這羞澀的觸覺惱紅了臉頰,又不好找那始作俑者算賬,便只得硬着頭皮朝前走。
    淩霄看見馬車簾後主子的示意,頓時抱着劍跟上。
    陸執也下了馬車,改道去了鴻胪寺。
    沈靈書走到一半才想起,若是祁宴只是拿祁國公主當幌子,目的是祁大人,那麽她去找月菱姐姐說這件事兒就有點不對味了。
    但是毋庸置疑,祁大人現在的身份确實存疑,這件事姐姐還不知道。
    陸月菱和離後便一直住在朱雀大街上的公主府,因着明日夏苗才被嘉元帝叫回了宮中,方便一同出發。
    月璃宮雖不住人,可還是有宮人一日三遍灑掃,布置也和公主未出閣前一半無二。
    沈靈書進院時便聽見檐下風鈴“叮當”作響,海棠樹下,公主倚在身後美人榻上,一身緋紅宮裝,肌膚勝雪,怡然自得。
    “月菱姐姐。”
    女郎熟悉的聲音響起,陸月菱睜開鳳眸,略驚喜道,“袅袅,你來了。”
    沈靈書看向公主身後的侍女,抿了抿唇“姐姐,我有話對你說。”
    陸月菱坐起了身,屏退下人,朝她道,“怎麽了?”
    風聲從耳邊鑽過,沈靈書猶豫了片刻,還是娓娓道來:“姐姐,有關祁大人的身世……”
    “太子殿下金安。”
    話茬剛開了個頭,院外傳來宮人的請安聲。
    兩人順着聲線看去,垂花門初多了抹金線繡四龍團紋的袍角,黑色長靴,步伐沉穩,與陸月菱如出一轍的鳳眸,沐浴着晨光,說不出的清隽俊美。
    “阿弟?”
    陸月菱有些迷惑,怎的,這今日一個兩個都來找她?
    “殿下萬福金安。”庑廊下的宮人還未走遠,沈靈書謹守着規矩,彎身行禮。
    “起。”陸執聲音寡淡,目光看向陸月菱,“長姐,孤有話問你。”
    陸月菱美眸眨了眨,這兩口子今兒這是怎麽了,難不成阿弟也要來同她說祁郎有問題?
    她将食幾上的茶點挪了挪,眼神示意,“袅袅,你現在這等我。”
    沈靈書颔首,想必陸執要說的事兒比她這個,更為重要。
    內殿裏,三足金烏香爐燃着淡淡的清水香,香線幽微,姐弟二人站在窗邊,楹窗半掩着,透出些許清涼,忽地天色陰沉下來,烏雲翻卷,竟有落雨之意。
    陸執看着窗外天色,漆黑的眸湧動着一絲晦暗的沉重,他問道,“長姐,姑母手中是不是祖父留下的軍隊?”
    陸月菱一怔,美眸緩慢轉向他,幾乎是脫口而出,“阿弟怎麽知道?”
    大邺皇室祖訓,若中宮嫡出為龍鳳胎,則皇女接手聖祖暗衛軍,以備将來儲君之位變動,有備無患。若中宮只出嫡子,則在宗室中挑選一位剛出生女嬰由長公主親自撫養,教養品格,以執掌此秘傳,确保王室血脈不動搖。
    當年元後生下雙生子,陸月菱及笄後便被嘉元帝帶入密室,繼承大邺祖訓,此事陸執全然不知。那軍隊的所在也只有姑母知道,但是前些日子姑母把號令暗衛軍的令牌給了她。如今,阿弟怎麽會這樣問?
    那廂,陸月菱的反應恰恰證實了陸執那個夢是真的,而非虛無。
    他食指捏了捏桌邊,那麽三日後,陸運和蕭後就要動手了。
    想起前世自己毒發身亡,姑母葬身火海,長姐被囚禁在公主府,祁時安帶着秘信生死未蔔,大邺岌岌可危,百年江山落入賊人手中……
    陸執俯耳,壓低聲音,囑咐了幾句。
    陸月菱美眸顫了顫,顯然接受的有些艱難,t可不過須臾,她便卻迅速鎮定下來。
    她乃天家公主,自幼受父母寵愛,民間愛戴,有着尊貴的地位和無上的體面。可她也深知,肩上也有自己背負的使命。無論何時何地,皇室命脈至高無上,大于一切,哪怕犧牲些什麽,那也是她的宿命。
    話到最後,陸執頓了頓,眼神有些悲憫,“長姐,若祁時安真是祁國當年行冊封禮的那位太子,那麽祁宴此行,便是沖他而來。”
    “祁國君主和皇後猶在,祁宴也是皇後嫡出,是祁時安的親弟弟——”
    陸執意有所指。
    有親生父母和親弟弟在,祁國太子之位可比區區三品大理寺卿有誘惑的多,人性年前,祁時安和長姐的這段感情就變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了。
    長姐的性子他清楚,父皇,姑母,還有自己皆在大邺,要她遠嫁,縱然母族尊貴強大,可到底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未必肯。何況長姐曾和離過,若是祁國皇室對此頗有微詞,那麽長姐和祁時安就徹底完了!
    陸月菱鳳眸落在窗外氤氲的烏雲上,唇邊語氣空靈,“我信他。”
    可那素來傲氣的聲音卻漸漸失去了底氣。
    他曾說過,願為她的走狗,也說過他會娶她,此生非她不可。
    她、她信他不會放棄自己……
    轟隆隆一聲,天際驟然翻起一道悶雷,霎時大雨傾盆而至,方才還晴空萬裏的天驟然連起了接天的雨幕。
    陸執淡淡提醒道,“長姐,要變天了。”
    陸月菱柔夷亦漸漸攥成拳,是啊,大邺的天,要變了。
    “阿弟準備好面對接下來的風雨了麽?”她輕輕地問。
    室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沉重,陸執微微挑眉,脊背挺直,眉眼處的情緒隐晦不明。
    身為太子,他沒有怕的退路。
    從內殿出來後,陸執那張冷倦的眉頓時皺起。
    庑廊下的小姑娘被雨淋得濕透,抱着手臂忍不住發抖,雨水順着發絲流淌在雪白的肌膚上,狼狽又可憐。
    “不知道躲雨?”陸執聲音沉了下來,快步朝她走過去,随手将外衫解下來披在她身上。
    沈靈書打了個噴嚏,唇邊朝他努力綻放個笑容,可她實在太冷了,表情有些許失控,“殿下在和公主談事,我不好……”
    “阿嚏!”她又打了個噴嚏。
    陸執橫腰将人抱起來,轉身朝淨室走去,他帶着氣,手下動作沒輕沒重,堅硬的手臂咯得小姑娘有些吃痛。
    她兩條軟軟的手臂勾着他的脖頸,讨好的蹭了蹭,澄澈透亮的眸子怯怯的看着他。
    小姑娘好像天生就會撒嬌,被她這般瞧着,陸執便是再有氣也散了不少,不過他仍是板着臉訓斥道,“有什麽事你聽不得,身子本就畏弱不能受涼,難不成要孤天天盯着你?”
    沈靈書親昵的啄了啄他起伏的喉結,軟聲道,“下次不會了。”
    淨室到了,沈靈書不敢看男人冷淡的神色,自己乖乖的下了地,想到還要更衣,她頓時有些羞赧小聲道,“殿下,我要沐浴。”
    陸執揉了揉眉心,“嗯”了聲。
    小姑娘聲如蚊吶,“那你轉過去。”
    陸執有些好笑,上前撩開了披在她身上的,自己的那件外袍,“還有哪裏孤沒見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