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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虹橋
    [感謝你愛我, 比愛自己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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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初初上幼兒園後,穩穩也升小學了。
    兄妹倆都在一個國際學校裏,幼兒園部和小學部剛好挨在一塊兒, 家裏司機接送也方便。
    早上, 一家人上班上學的時間都差不多, 幾乎每天都一塊兒出門。
    舒雲和梁遇臣先把兩個小孩送去學校,再一起去華勤工作。
    冬天到了,小孩的衣服穿得厚實,彎腰系鞋帶的難度也慢慢加大。
    梁遇臣看女兒小小一個蹲在地上, 十根手指艱難地繞着鞋帶,他過去把她抱上玄關邊的凳子上, 蹲下身給她系好,再把女兒抱回地上。
    初初站穩, 伸手拉着梁遇臣褲腿, 小聲說:“謝謝爸爸。”
    穩穩在門外看見, 睜着大眼睛問:“爸爸可以也幫我系鞋帶嗎?”
    梁遇臣瞧他一眼:“自己沒手?”
    “……”
    穩穩癟着嘴, 自覺地給舒雲拎起包。
    舒雲笑着接過來, 摸摸他頭:“不用, 你背自己的書包就行, 媽媽自己拿。”
    穩穩抿抿唇,抱着舒雲的胳膊, 小聲說:“媽媽比爸爸好。”
    他有些低落, “爸爸總是更喜歡妹妹。”
    舒雲知道他有小情緒了, 捏捏他臉蛋寬慰:“妹妹還小。爸爸同樣很愛你的。”
    穩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這話是實話, 初初是家裏最小的, 又是女孩兒,體質還容易過敏, 舒雲和梁遇臣費了不少心思細心養着,平常也會不自覺地更關心妹妹。
    但梁遇臣在穩穩的成長教育和未來安排上也花了不少精力,舒雲能看出他對這個長子的愛與器重。
    穩穩如今快七歲,很多技巧與思維,梁遇臣已經在潛移默化地教了。
    上回小學部有義賣會,穩穩翻遍了自己的房間,還是不知道該賣什麽。
    梁遇臣只問他:“你會為伸手就能得到的東西付錢嗎?你房裏的這些航模、樂高,你的同學難道沒有?”
    他說:“要賣別人沒有的東西,別人都沒有,只有你有。”
    在梁遇臣的啓發下,他沒有收集自己的玩具,他弄了一筐剛孵化的小鴨子去學校。
    耀城最好的國際學校,裏面的學生都不差錢,他一只報價五十,兩人結伴買可以打七五折,不到半天全部賣完,在小學部名聲大噪,賺得盆滿缽滿。
    可當第二次義賣會,穩穩想繼續賣鴨子的時候,梁遇臣又問:“萬一這次有很多同學和你賣一樣的怎麽辦?”
    于是第二次義賣,穩穩沒有再賣鴨子,他決定賣鴨籠和鴨食,并且和其他賣鴨子的同學達成協議,要他們賣了鴨子後推薦去他那買鴨籠和鴨食,并且給予一定的分成。
    梁遇臣教他,這就是最簡單的合作與産業上下游。
    他在思維方面教了穩穩很多,這些都是受益一生的東西。
    舒雲曾問,他以後會不會把華勤交給孩子們。
    梁遇臣:“華勤只會跟着有能力的人走。”
    舒雲卻知道,他已經在逐步把孩子們培養成有能力的人。
    13.
    初初升小學後,和穩穩在一棟樓裏。
    舒雲和梁遇臣去開家長會也更方便,兩邊輪換着開。
    這次春季期中考後,舒雲去給初初開一年級家長會,梁遇臣則去四年級那給穩穩開。
    一年級就在一樓,初初站在一堆小朋友裏,頭發是早上舒雲給紮的,穿着學校統一的小西裝和百褶裙,粉雕玉琢,氣質沉靜又幹淨。
    初初看見她,立馬跑過來,把手裏摘的一朵茉莉花遞給她:“媽媽送給你,學校的花花。”
    舒雲蹲下來抱抱她,心快要融化:“我女兒真漂亮。”
    初初說:“媽媽也漂亮。”
    舒雲戳戳她臉,笑眼彎彎:“嘴這麽甜呀。”
    初初腦袋一揚:“和爸爸學的。”
    舒雲笑:“嚯,真厲害。”
    初初問:“爸爸呢?”
    “去你哥哥班上了。”
    舒雲牽着她走去班級,老師在門口歡迎家長,舒雲和老師簡短聊了聊女兒的學習和生活。
    忽地,身邊冒出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梁初初!我們一起去操場玩滑梯吧?”
    初初腦袋一扭,不理人。
    舒雲拉拉她,溫柔地說:“要有禮貌噢。幹嘛不搭理人家呀?”
    “我幹嘛要理他。”初初皺眉,“他一天到晚都跟我講話,上課也講下課也講,好吵。”
    舒雲瞅着她,忽而覺得女兒這嫌棄的神态,真的很像梁遇臣。
    她噗嗤一笑,“人家要怪你怎麽辦?”
    初初一哼:“他不會怪我的。他敢怪我以後不給他抄作業。”
    舒雲:“……”
    好拽。
    那個小男生看見她,乖乖喊:“阿姨好。”
    舒雲笑:“你好。”
    他去牽初初的手:“初初去嘛,我們一起去操場玩。”
    初初說:“我要去找我哥哥。”
    “那我陪你去。”
    初初動搖了:“好吧。”
    她點點頭,和舒雲揮手:“媽媽我一會兒再回來。”
    “诶。”舒雲叮囑,“注意安全。”
    舒雲看着初初被那個小男生牽着離開,心裏有種怪異的,養的白菜要被拱的危機感。
    她忽而就明白了,為什麽當年梁遇臣跟着她去深圳,楊代梅那并不太高興的表情了。
    家長會并不長,舒雲開完後,站在樓梯口等梁遇臣。
    四年級開的時間長一點,等了幾分鐘,梁遇臣下來了。
    他一身慣常的深色西裝長褲,出現在日落的陽光裏,分外挺拔俊朗。因為是下午擠時間從華勤過來的,他這偏商務的一身也沒來得及換。
    這些年,若只粗略一看,他變化并不多,仍和十幾年前一樣意氣風發,但舒雲卻知道他眼角已經有了細紋,在他笑起來的時候會格外明顯。
    梁遇臣瞧見她,走過來遞出手。
    舒雲小跑過去牽住:“穩穩呢?”
    “去操場了。”
    舒雲又和他說了家長會前的事。
    她說:“女兒好像你。特拽。”
    他莞爾,理所當然:“我女兒自然像我。”
    舒雲又說:“而且她還有迷弟。”
    梁遇臣:“迷弟?”
    “對呀,有個男同學和她一起手牽手走了。”
    梁遇臣聽完這句,不太淡定:“手牽手?老師不管?”
    舒雲看他蹙眉,知道他不樂意了,“老師幹嘛管這個,一年級小朋友手牽手很正常的。”
    她笑,“你放心,我們初初可高冷了,嫌棄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樣。”
    梁遇臣牽牽嘴角。
    他們也覺得遺傳這玩意兒确實神奇,穩穩模樣像他性格像舒雲;初初和舒雲一樣可愛,性格卻大部分遺傳了梁遇臣的安靜銳利。
    也不知随着孩子長大,性格還不會繼續變化,但兩人總能在兩個孩子身上看見對方的影子。
    梁遇臣牽着她往操場走:“穩穩和你一樣,一犯錯就喜歡揪手指。”
    舒雲忍不住為自己正名:“那是因為瞞不住你。我瞞瞞別人還是可以的。”必要的時候,她還是很能忽悠客戶的。
    兩人站在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夕陽落在他們身上,看見遠處穩穩牽着初初小跑過來。
    “爸爸!”
    “媽媽!”
    梁遇臣彎腰把初初抱起來,舒雲則攬過穩穩。
    “走吧,回家吃飯。”
    14.
    兩人在一起二十周年的時候,舒雲之前說想要再去一次德令哈,這次終于實現。
    兩個孩子也都帶上。
    穩穩和初初都在放寒假,梁遇臣也從忙季裏擠了時間,一家人一塊兒坐飛機再轉火車到德令哈。
    冬季的青海正處旅游淡季,又冷又遠,穩穩和初初不知道父母為什麽選擇來這裏旅游。
    但他們也發現,之前一向話多的母親這次安靜不少。
    一路飛機轉火車,她只是和父親一塊兒坐着,依偎在父親肩頭,兩人十指相扣,她時不時擡頭低低地和他說着話。
    兩人時而微笑,時而對視,回憶着屬于他們當年的愛情。
    穩穩也猜到:“爸,這是你和媽媽的定情之地嗎?”
    “嗯。”梁遇臣說着,看向舒雲,“定情之地。”
    舒雲則笑着,情不自禁吻吻他側臉。
    孩子們早已習慣父母這樣的親密,他們從小到大,對爸爸媽媽相愛的事實從不懷疑。
    初初擺弄着手裏的相機:“我們就猜到,你們來的一路上就沒分開過,黏黏糊糊的。”
    舒雲微哼,手臂抱着梁遇臣的胳膊:“你們不懂。”
    梁遇臣淡淡一笑,松泛着肩開口:“你們媽媽說得對。你們不懂。”
    穩穩和初初都忍不住“噫”一聲。
    舒雲和梁遇臣卻笑容愈盛。
    這次,他們去的景點多了些,上回沒去過的地方,這次都去了個遍。
    還有德令哈當地很有名的情人湖,他們也去了。
    那是兩個相連的湖泊,南面是鹹水湖,北面是淡水。
    淡水湖生機盎然,蘆葦飄蕩;鹹水湖卻沉寂安靜,水面深沉無言。
    舒雲莫名覺得這兩個湖就挺像她和梁遇臣的。
    她指指南邊兒平靜的水面:“你就像這鹹水湖。”而後又指指淡水,“這邊像我。”
    梁遇臣則牽牽嘴角:“這湖得說我們碰瓷兒了。”
    “本來就像。”舒雲說,“你之前就是這樣,冷淡、死氣沉沉,沒有什麽波瀾。”
    梁遇臣攬過她,低聲問:“那現在呢?”
    “現在……”舒雲伸出手做了個“一點點”的手勢,“現在稍微好了點。在我持續不斷的影響下。”
    他莞爾,靠近吻了一下她唇瓣。
    穩穩在後面看景區對情人湖的介紹,初初則拿着攝像機把父母親密的這一秒抓拍下來。
    她把相機遞給哥哥:“等會兒給媽媽看,她肯定高興。”
    穩穩瞅她:“你給我也拍一張?”
    初初:“行啊。一百一張不議價。”
    穩穩扯扯嘴角,吐出一句:“以後別想我把壓歲錢分你一半。”
    初初一秒回頭,狡黠一笑:“哥你想怎麽拍?小初竭誠為您服務。”
    “別。擔不起。”穩穩很有經驗,“免得你回頭就找爸媽告狀。”
    “……”初初瞪他一眼。
    兩個孩子在後面叽叽咕咕說話,穩穩看着父母在伸出去的木橋上擁抱,他不懂爸爸媽媽的愛情和過往,仿佛他們相愛天經地義。
    可此刻看着他們的背影,恍惚那麽幾秒,像也看見他們年輕的時候。俏皮溫柔的媽媽,嚴肅卻永遠縱容的爸爸。
    舒雲和梁遇臣在湖邊吹了會兒風。
    她有點冷,揉揉吹涼的臉蛋,她轉身把臉埋在梁遇臣大衣領口裏:“我還記得數風車的那一天,那麽大的雪,你千裏迢迢過來找我。”
    梁遇臣聲音有些低暗:“還好我那天來了。”
    “對。”舒雲往他胸膛裏埋了埋,說,“還好你來了。”
    直到現在,她依舊為能和他走在一起這件事感到幸運。
    晚上,一家人找了當地的餐館吃飯,飯後,梁遇臣開車帶他們去星空營地。
    現在星空營地改造了不少,還能生篝火。
    穩穩和初初裹着羽絨服蹲坐在篝火邊取暖。
    冬季依舊是青海旅游淡季,晚上星空營地這兒都沒什麽人。
    天氣太冷,一到晚上呵氣成冰,整個世界安靜通透下來,像抵達了另一個星球。
    一家人圍着橘紅色的火焰,周邊是幽藍的夜空以及深灰的山谷。
    舒雲烤着手,她和孩子們說起當年的事:“你們不知道那時候的情況,”
    她回憶着:“我那時還是小員工呢。和你們爸爸吵架了,他千裏迢迢從耀城來青海找我。”
    梁遇臣補充:“你們媽媽差點兒在戈壁裏走丢。”
    舒雲立刻糾正:“我沒走丢,我是被人落下的。”
    他幽幽:“不也是走丢?”
    舒雲瞪他一眼。
    初初托腮笑問:“那爸爸是不是着急壞了?”
    舒雲:“對呀,他當然着急。找到我了還數落一頓。”
    梁遇臣瞅她:“不數落你不長記性。”
    舒雲:“……”
    圍着篝火,四個人吃完了車上帶來的零食和水果,穩穩看見後備箱有之前在市區買的煙花。
    他想找梁遇臣要打火機:“爸你有火嗎?我想放煙花。”
    梁遇臣卻說:“不用。”
    他接過煙花,“我來放。”
    這事兒只能他來。
    梁遇臣摸出打火機,往前蹲下身去點引子。
    他手籠着火苗,那一豆火光在他深黑的眼底點亮。梁遇臣擡眸看了眼舒雲。
    煙花點燃,他起身折返。
    舒雲看着焰火,她瞳孔清滢,仿佛無數畫面在眼前流轉,眼底似有淚光。
    梁遇臣胸腔也緩緩起伏,他看眼身邊,和自己并肩而站的她。
    “滿滿。”他出聲輕喚。
    “嗯?”
    舒雲抹了下眼角,回頭,笑容清澈。
    他一言不發,湊過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舒雲嘴角揚起,她兩只手伸出來,挽着他的胳膊,手也和他扣在一起。
    她低聲:“梁遇臣,這是我一生裏看過最好看的焰火。”
    她深吸口氣,“還是和當年一樣好看。”
    梁遇臣沒說話,只用力地攬住她。
    初初拿起相機照了幾張相,她和穩穩很默契地沒再出聲,不想驚擾此刻的父母。
    他們又站了會兒,也怕冷,兄妹倆早早坐回車上。
    夜裏,風安靜了,星星也陸續出來。
    細碎的、閃爍的、零零散散地鋪了整個山谷,銀河從夜色裏流淌,像無數顆鑽石。
    這樣寂靜、浩瀚的美。
    舒雲望着天空,她想到孩子們:“穩穩和初初呢?”
    梁遇臣給她別過碎發:“他們回車上了。”
    她這才點頭。
    舒雲呼出口氣,白氣在黑夜裏飄散:“梁遇臣,二十年了。”
    “是。二十年了。”他聲音也微微動容。
    她把臉靠去他肩頭:“但這裏的星星好像一直沒變,還是當年的樣子。”
    他們都是時間長河中短暫的一粒沙。
    舒雲知道,能在這樣的長河裏遇見他,是她的運氣。
    她輕聲:“梁遇臣。”
    “嗯?”
    他轉頭看着他,眼神和年輕的時候一般無二,還是那樣清黑有力,一把就能攥住她的心髒。
    舒雲踮腳,閉上眼拿鼻尖碰碰他臉頰:“謝謝你這麽多年來,這麽愛我。”
    梁遇臣嗓音微暗,他吻吻她毛茸茸的額角:“我也是。”
    他知道她愛他,比愛自己更多;她欣賞他,也比欣賞自己更多。
    舒雲笑:“你還記得之前在這裏和我說的那句話嗎?”
    梁遇臣喉結微動:“記得。”
    兩人手牢牢牽着。
    他轉過身,對她說:“滿滿,那句話,我做到了。”
    梁遇臣伸手捧住她臉:“我沒讓你失望。”
    舒雲點頭,眼睛有點濕潤:“我知道。我知道。”
    孩子們不會知道,外人也不會知道,只有他們,曾在這裏說過這句話。
    他們一起面對過失勢、抉擇、危機、成敗……
    他們用二十年的時間印證過這一句諾言,并且為之堅定不移。
    舒雲知道,他們下一個二十年,下下一個二十年,也會如此,直到走至生命的盡頭。
    因為梁遇臣在這裏說過。
    他那樣篤定、一錘定音地說過——
    “滿滿,以後這條路,和我一起走。”
    《彩虹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