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啊”
言不渝似乎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麽意思，躺在陸雲何的臂彎裏，呆呆回望着他。
霍柏依在一邊幫他問出心中的疑惑: “小魚幹為什麽要和你一起住”
“剛才我在衛生間看到熱水器是壞的，還要去報修，會很麻煩。”陸雲何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鎮定地找着借口， “而且我房間正好還空着一張床，可以直接搬進去，就不用再打掃衛生了。”
言不渝在他懷裏動了下，清潤眸中閃爍着猶豫的光，抿了下唇輕聲問: “你不介意嗎”
“為什麽要介意”陸雲何垂眸看過來，如同海面上浮着融化的碎冰一般，眼角眉梢浮着淺淡的笑意。
碎冰随波撞到一起，撞得言不渝的心也跟着一動。
“就是诶，我怎麽沒想到。”霍柏依也頓覺惋惜， “可惜我已經有室友了，不然小魚幹就能和我一起住。”
他忽然橫插一腳，将腦袋湊過來擋在陸雲何和言不渝之間，沖着言不渝笑嘻嘻道: “要不我把齊骁趕出去，你和我住吧。”
然後被陸雲何用那只剛拿過抹布的手，冷着臉一巴掌拍開。
言不渝掙紮着坐起身，揉着差點笑抽筋的肚子，也道: “哪有高二高三混住的，我還是去陸雲何那吧。對了，你們知不知道換房間需要辦什麽手續”
“去宿管阿姨那報備一下，換完鑰匙就可以。”陸雲何馬上接話。
霍柏依皺着眉頭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懷疑道: “你又沒換過房間，為什麽會這麽清楚”
陸雲何不動如山，淡淡道: “之前聽別人說起過。”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言不渝便不再耽誤時間，丢下打掃了一半的房間，抱起行李去陸雲何那兒。
公寓樓裏沒有統一的午休鈴聲，但過了十二點，走廊上已經看不到學生們的身影，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間安靜休息。
三個人每人手中都抱了點東西，輕手輕腳地穿越一整條走廊，來到另一邊陸雲何的房間。
這房間言不渝昨天晚上才來過，今天再來時，身份一下子從客人變成了主人，讓他心情不禁有些微妙。
陽光透窗而過，原木風的裝修看起來比白熾燈光下更加溫馨。房間裏一塵不染，只重新鋪了一次床，搬公寓的工作便大功告成。
因為中午還要休息，霍柏依沒有多留，放下東西便要回去。
不過他臨走前，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裏掏出一包辣條，擠眉弄眼說是給言不渝入住公寓的“份子錢”，弄得言不渝哭笑不得。
門被咔噠一聲關上，不大的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
言不渝莫名覺得空氣裏仿佛加了透明膠水，忽然變得粘滞起來。
“沒什麽事的話就早點休息吧。”陸雲何說。
他走到門邊将外套脫下來挂在衣架上，然後從衣櫃裏翻出一套絲質睡衣，十分自然地将上半身剩下的衣服全脫掉，露出緊實的肌肉和可以讓人流口水的馬甲線。
言不渝只瞄了一眼，便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差點跳起來，非禮勿視別開臉去，臉頰緩慢爬上一抹紅。
就算之前在度假村，大家換衣服之類的事也是在衛生間解決的，還從來沒有一言不合就當面脫衣服。
不過現在是在更私密一些的公寓裏，其實……也沒什麽不對
言不渝恍了下神的功夫，陸雲何已經将睡衣穿好了，連扣子都扣到最上面那顆。
“你今天準備睡衣了嗎要是沒有，我還有一套沒有穿過的可以借你。”
言不渝連忙擺手: “不用不用!今天湊合睡一下就好，明天我再自己帶。”
陸雲何沒什麽表情地點了點頭，爬上床躺好。
兩張床中間的隔斷是半人高的镂空書架，躺到床上後，透過書架隔板之間的空隙，正好可以看到另一邊的人。
隔板上随意擺了幾件小飾品，書架最上面放了一盆綠蘿，長勢良好，垂落下的翠綠枝葉仿佛織成一張純天然的簾子，并不能将視線完全遮擋，反倒蒙上一層若隐若現欲語還休的暧昧。
陸雲何很快便睡着了，朝言不渝的方向微微側着身，呼吸變得綿長，胸膛有規律地微微起伏。
兩人雖然在同一張炕上睡過好幾晚，而且當時的距離比現在還要更近一點，但那時的言不渝還很純潔，腦袋裏沒有這麽多黃色廢料。
不像現在，看着對面人柔和恬淡的睡顏，他有力的心跳聲仿佛一首搖滾樂開篇的鼓點，急躁又慌亂。
言不渝捂住燒紅的臉，翻了個身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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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場春雨過後，天氣便熱了起來，徽文中學很快迎來五月中旬的期中考試。
言不渝覺得穿書以來的兩個多月，是自己過得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雖然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怎麽攻略萬人迷上，但該學的課程也沒有落下，基本上能保持當初高考之前的巅峰狀态，應付一次小小的期中考試綽綽有餘。
學校比較佛系，并沒有為了趕時間将考試從早安排到晚，而是留出足夠的時間給學生們适應複習。
期中考試前後一共花了三天，第三天正好是周四，下午最後一科考完之後，為了讓學生們放松一下，第二課堂照常進行。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監考老師将收上來的卷子清點好便離開了教室，同學們像被關了三天終于重獲自由的鳥兒，叽叽喳喳去上第二課堂。
言不渝自覺考得還不錯，心情很好，早早來到放映室，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呦，小魚幹!”一道聽起來就很有活力的聲音響起。
言不渝扭頭看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排整齊的大白牙。
霍柏依興高采烈地坐下來，像只終于有人陪着玩的哈士奇，肉眼可見的開心， “你們終于考完了，這幾天我都沒怎麽看見你。”
邊說邊往前湊，就差直接用腦袋在言不渝懷裏拱來拱去了， “你有沒有想我”
言不渝算算時間，驚訝道: “你們高三的不是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高考嗎而且第二課堂早就取消了吧，你怎麽還在這”
“我可是體育生，而且是已經獲得保送資格的那種!”霍柏依故作矜持地整理了一下衣領，遞過來一個“我厲害吧”的隐晦眼神， “高考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也對，都是國家一級運動員了，各所大學肯定搶着要。
也許幾天未見甚是想念，霍柏依小嘴叭叭說個不停: “說到高考，小魚幹，等我高考的時候你可得去考場外邊給我加油啊!”
“從考場出來的那一瞬間，一定要給我拍一張帥氣的照片……不，要多拍幾張。”
“要手裏捧着一束花，晚上還要請我吃飯!”
“巴拉巴拉巴拉……”
言不渝: “……”
他覺得自己靠近霍柏依那邊的耳朵周圍像盤桓着一百只蜜蜂，嗡嗡直響，見隋老師走進教室，立馬見到救星一樣，向霍柏依小聲提醒道: “老師來了!你要是不想被轟出去，還是少說點話吧。”
雖然滿臉寫着“我才不怕他”，但接收到隋老師的死亡視線，霍柏依還是乖乖沿着自己的嘴巴比劃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終于安靜下來。
今天放映的電影是《入殓師》，一個催淚又治愈的故事。
從那個看起來很兇的丈夫看着已經去世但宛如睡着的妻子瞬間淚崩的時候，言不渝就開始跟着掉眼淚，一直到影片結尾，男主從爸爸手中意外發現小時候的那顆鵝卵石，最終釋懷，言不渝哭得止都止不住，面前擤鼻涕的紙巾堆成了一座小山。
“沒想到小魚幹你這麽多愁善感啊。”霍柏依看他哭得這麽傷心，雙手在大腿上來回摩擦着，面上挂了些不知所措。
他從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來一包為數不多的紙巾，全都遞給言不渝。
言不渝哭得很克制，很沉默，明明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着一顆往下墜，卻仍是一聲不吭。只有壓抑得狠了，才會偶爾瀉出幾聲哽咽，比嚎啕大哭看起來還要讓人難受。
霍柏依只覺得心髒像被人狠狠錘了好幾拳，難受得幾乎要彎下腰去。
一直到電影放映結束，剛才的哭泣已經耗幹了全身的力氣，言不渝整個人疲憊不堪，坐着沒有動彈。
霍柏依也沒有離開，只是在一邊靜靜陪着他。
他能敏銳察覺到言不渝如此失态并不只是因為看了一部電影，肯定還有別的什麽原因。
不過既然他不願意說，他便也不問，畢竟有些傷口只适合一個人去面對，此時言不渝需要的可能只是獨自舔舐的時間而已。
等到放映室裏其他人差不多都走光了，霍柏依才用力拍了拍言不渝的肩膀，仿佛想要把他的傷心統統拍散。
“小魚幹!”他一張俊臉湊到言不渝跟前，努力用自己燦爛的笑容驅散言不渝眉間的陰霾， “沒什麽傷心事是吃一頓不能解決的，要不要一起去吃小火鍋”
言不渝清了清嗓子，帶着濃濃的鼻音啞聲道: “我今天沒什麽胃口，想直接回家。”
“那也沒關系。”
霍柏依用大手輕輕揉了揉言不渝的頭發，從窗簾縫隙中溜進來的光在他鋒利眉眼之間沉澱下來。
他一改平時的跳脫，用溫柔到不可思議的聲音說: “等你什麽時候想吃了，可以随時叫我哦”
“我一直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