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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嗯。”淩奪冷淡地應聲。
    淮璎想到了琨景太妃說過的話——
    “出身低微,所以難以嫁與心中傾慕之人,他尊貴顯赫,……眼下的結果,又未嘗不是最好的。”
    眼下,就是最好。
    屏風之後,淩奪的聲音又響起:“你若有滿意的公子,可告訴孤,若是孤下令,想必那個公子也不敢推拒。”
    殿中靜了靜。
    “不敢推拒嗎?”
    淮璎翻身下榻。
    離了被褥,瞬間覺得冰寒的空氣将她整個籠住,她抱着手臂,繞過屏風,走向坐在桌案後的那人。
    淩奪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狼毫,站起身來,解下了自己的鶴氅披在她身上,為她系着。
    淮璎擡起頭,看着淩奪。緩緩說道:
    “可是,殿下,我覺得……心中有些酸楚。”
    淩奪手上動作未停,動作卻是有了些亂,
    “…何意?”
    “我…也不知為何。”
    嗓音細柔,似輕羽撩撥着人心。
    酥又癢。
    系不好,幹脆不系。淩奪放下手,垂頭看着她。
    淮璎的目光一直落在淩奪的眉眼上,“回想起來,我發現,對殿下與最初對許牧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所謂依賴感,我對許牧沒有,我盡力的做好一個未過門的妻,希望以後能與許牧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可是就算沒有錦昭,又真的能舉案齊眉嗎?”
    許牧是個有野心的人,淮璎當時對許牧時常帶着強勢的照料,又是否有打擊到許牧的自尊心呢?
    若是有,那恐怕也不能舉案齊眉。淮璎柔聲道,“只會讓這場婚事陷入愈發相看兩厭的地步吧?”
    淩奪更顯冷淡了一些,“你方才在孤的榻上,就是在想和他的這些?”
    “不是,殿下,不是。”淮璎淺淺笑了,離淩奪近了些,“對他沒有的依賴,可…”
    “對殿下有。”
    檐角風铎脆響,聲聲撞進淩奪耳中。
    淩奪身子緊繃,臉上暈出淺淡的薄紅。
    淮璎凝視着淩奪,瞧見他神色中透出不經意的柔。
    他眼前只有她,那這份溫柔,理應是對她的。
    他這人很讨厭。
    明明透出來的感覺總有些疏離,可他偏偏每個動作、每句話,都将人的心牽着往他那兒引。
    欲拒還迎。
    到底,是誰引/誘誰?
    淮璎正要開口,淩奪卻忽然打斷道:“你若睡不着,可以陪孤飲些酒。”
    像是讓她別再多言。
    淮璎嘴角微彎了起來,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也好。但是……”
    “嗯?”
    “有件事,我想在清醒的時候做。”
    淮璎踮起腳,冰涼的手臂環住淩奪的脖頸,目光凝着他的唇,微仰着頭湊近。
    沒系緊的鶴氅因着她的動作滑落,輕輕得觸地聲讓淮璎身子一顫。
    這一顫便讓淮璎的動作停滞,僵在離他緊繃着的唇還有一個拇指的距離時。
    風铎聲更緊,似是響在空山中,惹迷路的人一陣兒慌亂,催着人的心意。
    該往哪走,該如何走,何處天光。
    淩奪喉頭輕劃,低下眼,慢慢對上淮璎的目光,
    尋着指引。
    淮璎僵在原地,撞上他的視線,臊然垂眼。
    她也不會。
    淩奪的目光順着她微顫的睫羽慢慢滑下,落在她的唇上。
    “殿下,我可是給過你推拒的機會了。”
    淮璎霸道地将他拉近,溫熱的唇就這麽不管不顧地覆了上去,與他呼吸交纏。
    他渾身都很燙,淮璎緊緊地貼着他,似乎要融為一體汲取他的溫度。
    淩奪步子一晃,便被她推坐在椅子之上。
    宮外風雪正盛,月盤隐于雙世重疊的夜色後,
    一生太短,這個吻等的太久。
    淩奪熱烈地回應,手緩緩往下,握住她的兩腿纏在腰間,抱着她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傾身将她壓倒在床榻之上。
    床幔輕晃,呼吸粗重。
    淩奪手半撐在她頭側,微微擡高了身子。
    淮璎滿臉緋紅,一張唇更是因為方才的意亂惹得鮮嫩欲滴,眸子裏蘊着水光,睜眼看他。
    此刻她的手仍環在淩奪的頸上,淩奪握住她的手腕,想要讓她松開。
    只是力道溫柔了些,無力地提醒着她危險。
    “殿下。”淮璎輕輕喚出一聲。
    這一聲将纏繞在二人之間的暧昧與隐忍拉至最緊繃的氣氛。
    分明心中有個聲音在說:不能再貪妄。
    欲/念不聽使喚,風铎聲止,要他們永遠沉淪在空山裏,不管不顧。
    此處,便是天光。
    她松了手,任由手随意的墜在頭側。
    這樣不免會碰到淩奪的手,她穿進淩奪的掌心,緊握住。
    淩奪深呼吸一遭,吐出來的氣沉沉微顫,“淮璎,夠了。你真是…”
    她低聲道:“不夠。”
    輕輕地,“不夠,殿下,可以…繼續。”
    她發絲淩亂,眸色迷離帶着羞澀的期許,嘴因為方才的吮/弄有些腫,裏衣半松,臉頰上染着嬌媚的霞光。
    淩奪目光暗了暗,握住她手的力道好像更緊了些,“孤好像說過,不要挑釁。”
    “什麽挑釁……”淮璎不解。
    然後她感覺到了什麽。
    淩奪沉默着将她抱起躺在枕頭上,拿被子替她掩好。
    門外馬烽敲了敲門:“殿下,被褥來了。”
    淮璎看見淩奪緋紅的耳尖綿延至脖頸處,他一語未發地走回桌案邊,清了清嗓子,“進來。”
    淮璎忙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半邊臉,只露出一雙眼來看着微微敞開的床幔。
    好似覺得馬烽能發現方才的旖旎一般。
    顯然馬烽沒這個本事,只在床榻邊為淩奪鋪着地衣,想來是因為這一處最暖和,不易遭風吹,而且還能守着姑娘。
    待馬烽鋪好地衣,退出了宮殿,淮璎裝睡也有好一陣時候了。
    宮殿裏十分安靜,兩個人清醒又沉默。
    過了一陣兒,淩奪便走到了床榻邊,看着馬烽為他鋪的地衣。
    淮璎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慢慢地挪到床榻邊緣,離淩奪更近了些。
    淩奪似乎感受到了床幔裏人的動作,目光微轉向她所在的方向。
    蔥玉柔白的手從靠着床頭這邊的床幔處伸了出來,似乎想要掀開床幔。
    她想瞧一瞧,淩奪此時的神情,他是不是也會臊?
    在她即将要拉開這一層兩人之間的遮蔽時,淩奪忽然開口,
    “淮璎,孤再最後勸你一遍,安分點。”
    那只手滞了滞,小心翼翼地縮了回去。
    淩奪又清了清嗓子,轉身從酒櫃裏拿了一壺酒,便走了寝宮,坐在宮門外,觀雪飲酒。
    冷意向來能讓人理智歸位。
    淮璎知道他走了,空蕩的宮殿沒能使她的心靜下來幾分。
    腦中暧昧殘留的旖旎未散,她甚至失控的想,這是她第一回親吻,也是殿下的第一回嗎?
    再往後,第一回的歡愉,殿下又會給誰呢?
    想着想着,心中本已密布的甜意又泛起酸澀,她側過身去,攥緊被角閉上眼。
    淩奪卻不知何時來到了榻邊,低聲喚道:“淮璎。”
    “嗯?”淮璎倏然睜眼。
    “想喝嗎?”淩奪淡聲問。
    他想着淮璎也會睡不着,躺在榻上翻來覆去恐怕會難熬。
    淮璎坐起身來,拉開床幔,看着他遞過來的酒壺。
    淮璎點點頭。
    淩奪收回手,走回桌案前的臺階上坐着,“自己去衣櫃裏拿鶴氅穿上,坐孤身邊來。”
    淮璎乖乖的照做,穿了鶴氅坐到淩奪身邊。這個位置是一個臺階的高度,身後還能靠着桌案,面前有炭爐,十分合适。
    只是可惜不能敞開宮門看夜中風雪,學着太傅風雅一番了。
    淩奪倒了兩杯酒,遞給淮璎一杯。
    “這是什麽酒?好香。”淮璎輕聞了一下,其中好像有桂花的香氣,能讓她想到簫園的滿院金粟。
    香氣沉郁,想來應該是存放許久。
    “桂花酒,很淡,不易醉。”淩奪先飲一杯,淮璎也随之慢慢飲入。
    确實很淡,比那日在宮宴中喝的要淡一些,入口清冽,且酒溫冰涼,能感覺到它順着喉嚨一路滑進胃裏去,将這份冰涼蔓延四肢。
    “好喝。”淮璎展出了笑意,給兩人續上酒。
    淩奪睨了她一眼,低咳一聲,輕聲道:“不害臊。”
    “不害臊?”淮璎轉頭看着淩奪,“殿下不是也…回應我了嗎。”
    總不能每一種口舌之戰都占下風吧。
    命可以不要,但不能是被羞辱死的。
    似是沒想到淮璎這回敢頂嘴了,淩奪看着她紅嫩的臉頰,“所以……”
    淮璎攥着酒盞的手一緊。
    她聽見淩奪狀似無心地問道:“所以,你誘/惑旁人時,也是使得如此手段嗎?”
    “我沒有!”淮璎毫不猶豫的反駁。
    “沒有?”淩奪審視的目光更為細膩,似乎要将她看穿了去,“那是用的什麽方法?”
    “我沒有旁人。”淮璎微微側身,看着淩奪,“那殿下呢?”
    淩奪這時才別開眼,沒說話。
    這問題撓得淮璎心肝癢癢,憑什麽她說了殿下不說,淮璎蹲到淩奪身前去,非要逼他給個說法,
    “殿下,你,有過旁人嗎?”
    淩奪看着這眼裏滿是期許又蘊着些委屈的小姑娘,輕輕道,
    “沒有。”
    兩世都只有你一人。
    他快速地将話題引到了別處去,“你做這樣的事,當真是不要自己的清白了?”
    臊歸臊,可淮璎實在算不上太扭捏的人,“順從自己的心意罷了。”
    淩奪默了默,“淮璎,孤希望你好,也希望…日後真的不必再見。”
    這話有些突然,淮璎一怔,倏爾笑了一聲。
    酒盞從手中滑落,她太冷了,手指都凍僵了,握不住這酒盞。
    碎裂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裏顯得有些尖銳,淮璎站起身來,
    “是啊,殿下,你應當是煩我的。”
    她的聲音平靜響在大殿裏,可任誰也能聽得平靜中的破碎,
    “總是纏着你,半分沒有閨閣女子該有的樣子。
    就算是今日,我躺在你的榻上,還能解了衣裳,不是勾/引,又是什麽?”
    “因為貪慕你的權,所以頻頻做出下作之舉,正如你每回嘲諷的一般。”
    “既然如此,殿下為何要一次次救我、幫我,體貼入微,關懷備至?因為殿下懷德心善?那又為何,方才,與我那般?”
    她凝着他,等他的答案。
    “孤,不止幫你。方才——你送上來的,不要,白不要…”
    淩奪的神色隐在躍動燭影裏,愈顯冷淡,字字漠然。
    送上來的,不要,白不要?
    淮璎只覺從未感受過的、自己的卑劣與低賤,将方才那只在腦海裏誘着她墜入欲/念深淵的妖打敗,譏笑着她的下作與不知好歹。
    她看向宮頂,牽起嘴角,似乎這般簡單的神色做起來也十分費勁,嘴角微微顫了顫。
    她看着那玲珑剔透的裝飾與精美絕倫的梁畫,又何曾不是在與她房中粗簡的板木相比對——不配相襯。
    淮璎轉身向鋪在地上的地衣走去,
    “明日一早,我便會馬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