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嫁给清冷表哥 > 第 77 章
    第 77 章
    對身後那兩道灼人視線毫無所覺的姜姒自然不清楚寨民們閑着無事都在八卦些什麽。
    事實上, 這幾日她有些苦惱。
    苦惱着如何潛入那工匠的屋子裏探查,畢竟那人吃喝拉撒竟然幾乎都不邁出屋門一步的,簡直令人震驚中又帶着絲嫌棄。
    崔軒拿來交易的那批弩她也私下裏找少年要了幾把來研究。
    怎麽說呢, 确實透着股怪異的熟悉感, 但還得拿到詳細的圖紙才能完全确定,因為某些部件是無法拆開的, 除非暴力将其強行砸開。
    只是一旦砸開, 那弩也就被破壞掉了, 且沒有詳細的圖紙,便是技藝再娴熟的工匠也是無法複原的。
    畢竟差之毫厘, 謬以千裏。
    而顯然不光寨子裏的長老們,就連少年也是不會允許她這麽做的。
    “到現在都沒拿出你的誠意來,還想讓我拿自家寶貝換的東西給你破壞?”少年陰恻恻地看了她一眼。
    姜姒猶豫道:“那批蠱……”
    少年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哼了聲,“他想拿些破銅爛鐵換鎮寨的噬心蠱,做夢比較快,那可都是一點一點人血喂出來的,他崔軒也配?”
    姜姒聞言松了一口氣。
    那日在噬雲寨的廳內, 她和少年達成的約定之一便是答應和崔軒交易,但是只給危害不大的蠱。
    但她對蠱實在是不太了解, 而少年又一直未曾明确說明拿去交易的到底是什麽蠱, 所以她才隐隐有些擔心。
    現在知道了答案, 繃緊的神經便稍稍放松了下來。
    不是那極度危險的可控人心神的噬心蠱便好。
    當初若不是恰巧幸運地碰到了精通此術的毒娘子,她真的無法想象中了這蠱又無法解開的裴珏會怎樣。
    那回在山洞裏, 裴珏當着她的面吐血暈倒的一幕至今記起仍讓人心有餘悸。
    不過姜姒倒是注意到了其中某個細節。
    “人血?”
    她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自第一回見面起便毫無血色的蒼白面龐。
    以前她只以為是他呆在深山裏甚少曬太陽的緣故, 可現在想來,就算是少見天日, 也簡直白得太過分了些。
    再聯想到她之前推測少年體內的元蠱會影響到整個噬雲寨成蠱效力這一點,那這人血是?
    “收起你那惡心的眼神。”少年自覺失言,冷了臉色。
    姜姒禮貌地哦了一聲,轉過頭,選擇尊重這位臨時夥伴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她懂,就和她的四弟姜遠焱一樣。
    少年人嘛,大多都這樣,自尊心強,又好面子,不希望外人瞧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兩人并肩往山寨外圍走去。
    坐立于蒼茫深山之中的寨子,身處其中時感覺很大,但一旦走出寨門,便發現不過是大山一角罷了。
    樹影婆娑,草木交錯。
    輕便的繡鞋踩在上面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給出去的那批蠱僅僅是噬心蠱的僞蠱罷了。”少年突然道。
    拎着裙角,專心盯着腳下,小心避開橫斷的樹枝以免被絆倒的姜姒向身旁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僞蠱又是什麽東西?
    好在少年并未讓她疑惑太久,随即便非常“熱心”地解釋了何謂“僞蠱”——
    拿和噬心蠱相同的毒草毒蟲做養料,但關鍵的引子卻是用尋常動物鮮血,而并非珍貴的人血喂養而成的蠱,便喚作僞蠱。
    兩者外形極其相似,效用卻天壤之別。
    “噬心蠱一旦種下,基本無法可解。中蠱者會在極短的時日內淪為母蠱擁有者的奴隸,聽從其一切命令。”
    “而僞蠱因為缺少關鍵的蠱引,只會暫時迷惑人的心神。而且如果中蠱者意志極其堅定,那僞蠱的作用時間會無限縮短,甚至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姜姒凝神仔細傾聽着。
    這樣一說,那批僞蠱落在崔軒手上,确實也不必擔憂會惹出什麽大亂子了。
    而且只要崔軒再次在大晉境內出現,盯緊了他的行蹤,那他到底意欲何為便也立即能夠一清二楚了。
    不過方才少年說噬心蠱基本無法可解這點。
    嗯……
    少年瞥了她一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口中的那位毒娘子,我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麽做到幫你改蠱的,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從未有過你這樣的例子,你是第一個。”
    “所以……”
    少年領着她穿過一片茂密叢林,在一個被藤蔓遮起的山洞前站定,勾起了嘴角。
    “到了你該為我解惑的時候了。”
    姜姒擡眸望向那黑漆漆的洞口。
    盤纏的臂粗藤蔓間,縫隙微露,依稀可見洞內有密密麻麻的微小紅光閃過,隐隐有極低的“嗡嗡”振翅聲傳來。
    她瞬間便記起了五虎山時毒娘子遞過來的那只背殼泛着紅光的甲蟲。
    只一眼,便讓人的胳膊上驟然升起滿滿一片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
    安靜祥和的寨內。
    繁盛粗壯的連片大樹環繞,枝丫蜿蜒,将頭頂的太陽擋在外邊兒,只留中央一塊空地偶能得到太陽的恩澤。
    現下,那塊被烤得暖和和的空地上,便站了一個人,蹲了一個人。
    還是那個在背後八卦自家少主和“未來少主夫人”的寨民。
    百無聊賴地叼着根雜草蹲在地上,仰着腦袋看新來的随從幹活,嘴裏啧啧出聲,心裏不停搖頭。
    瞧瞧那姿勢,瞧瞧那力氣。
    一看就知道是個憨傻憨傻的,這麽賣力幹活兒幹啥?
    除了他又沒其他人看見,還不如躲個閑兒偷個懶呢。
    身形高大的随從不知自己被人貼上了“憨傻”的标簽,只一下又一下地揮着手中的斧頭。
    木屑四濺。
    旁邊已被劈好的柴火快要堆成一座小山。
    聽見寨民叽裏咕嚕自言自語的随從低着頭,神色無波。
    寨門方向隐有腳步聲傳來。
    随從緊握手裏的斧子繼續幹活,背對着那邊,頭也不回,看起來十分專心。
    可一旁蹲着的寨民卻是瞪大了眼睛,吐掉了嘴裏的雜草,喃喃道:
    “好家夥,就出去這麽一會兒的工夫,怎麽少主夫人人都暈了啊?還是被少主給扛回來的?少主這麽厲害的嗎?可這也太快……”
    咚——
    話沒說完的他頓時被吓得一個激靈,往後摔了個屁股蹲兒,看着那把從半空中墜落直直插入木墩上的斧頭,面露驚悚之色。
    吓死個娘嘞。
    一擡頭,見随從腳步一轉似是要朝寨門方向而去,他趕忙從地上“蹭”地一下蹦起來死死拽住了人的胳膊。
    “诶诶诶,幹嘛呢?!你想上哪兒去?!”
    “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個新人,咱少主脾氣可大着呢,可千萬別想着幹了點兒啥活兒就跑去邀功讨賞,上一個這麽做的人已經被罰去照顧毒蛇了啊!”
    顯然,寨民以為随從想要跑自家少主面前博存在感,便苦心勸說這個憨傻的年輕人,試圖讓其迷途知返。
    不過很可惜,毫無成效。
    随從甚至只動了動胳膊,他便感覺手臂哪裏莫名一酸,登時失了拽住人的力道,又咯噔一下跌了回去,不禁大為震撼。
    咋個回事兒?
    現在外邊兒來的人都這麽厲害的嗎?連一個下人力氣都這麽大?
    眼看着随從掙開他的手,腳步一擡便要繼續往那邊走,寨民大驚失色。
    ……
    這邊,從山洞到寨門,少年一路扛着暈倒的姜姒回來,臉上寫滿了煩躁。
    按理來說,有他身上元蠱的威壓震懾,那些洞裏的小玩意兒根本不可能傷害到人。
    而且他也只是想弄清楚少女身上異樣的原因而已,怎麽就突然暈了呢?
    他才剛剛把蠱蟲放到她手心上而已啊!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啊!
    眼睛一閉暈過去了算怎麽回事?!
    白跑一趟的少年心中很是憋屈,但又不能把人扔在那裏不管,只好被迫當個苦力把不省人事的少女扛了回來,周身“欻欻”地往外放着冷氣兒,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差到了極點。
    好在剛踏入寨門,肩上扛着的人似是清醒了,沒一會兒反應過來後便掙紮着要下去。
    少年站定,将人放下,表情不善道:“不早不晚,剛好在門口醒,你可真是厲害。”
    姜姒撫了撫身上微亂的衣裙,退後幾步拉開距離,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半天才道:
    “多謝。”多謝沒把她一個人扔在那裏。
    天知道那背甲一亮一亮地閃着紅光、伸着觸須顫顫巍巍地在她手背上掃來掃去的蠱蟲有多令人感到不适。
    “所以你為什麽暈了?”少年皺眉看她。
    姜姒愣了一愣,回憶道:“那只蠱蟲放上來的時候,好像瞬間經脈裏有股……”
    她努力地試圖描繪自己感覺到的一切,“有股說不上來的酥癢,接着就是一陣劇烈的疼,然後我便失去知覺了。”
    少年擰着眉沉思片刻,一把拽過她的手腕,撩開她的袖子,低下頭仔細檢查。
    纖細的腕上,青色經脈盤根交錯,其間發絲粗細的紅線若隐若現,旁邊的白皙皮膚偶見發紅的幾處,像是皮下滲出了血。
    而那紅線甚至在他的觸碰下微微跳了跳,宛如活物。
    姜姒忍着手上那冰冷手指帶來的不适,問道:“如何?”
    少年道:“應該是你體內的蠱蟲感應到了同類,從休眠中醒了過來,但又懾于元蠱受到了驚吓反咬了宿主的血肉,所以你才感到先癢後痛,最後暈厥。”
    “可那日我體內的蠱蟲受了元蠱影響,并沒有如此反應啊。”
    姜姒指的是她剛來噬雲寨的那天,被迫聽從少年無意中的一句“過來”的命令的事兒。
    少年道:“當時你體內的蠱蟲并沒有醒來,還在休眠中,聽從元蠱的指示只是正常反應而已。就像患了離魂症的人一樣,睡夢中一無所知地走到懸崖前,醒來後才明白危險。”
    她聞言恍然,垂眸望向手臂內側那一塊塊發紅到有些刺眼的地方,忍不住佩服道:
    “你倒真有兩把刷子,光憑這些就能推出原因。”
    少年瞥了她一眼,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似乎頗為受用。
    這副傲嬌的模樣果真和姜遠焱極為神似,姜姒失笑。
    遠處。
    擡步欲往寨門方向而去的随從停下動作,凝眉駐足。
    拽着他的袖子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的寨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也朝那邊看去。
    “嚯,少主夫人這是醒了?”
    可随即目力極好的他便好像瞧見了什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扯扯身旁人的袖子,嘿嘿一笑。
    “啧啧啧,你瞅見咱少主夫人手臂上那紅痕沒?沒想到咱家少主竟是個這麽粗暴的,在外邊兒一點兒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回來才想起來要心疼人,啧啧。”
    寨門處的兩道身影,一高一低,一墨綠一銀紅。
    高的那道身影俯身攜起少女瑩白的手腕捧在掌心,嘴唇微張,似是在給少女的手臂吹氣,輕憐重惜。
    而少女則唇角彎彎,面帶笑意。
    無論哪個外人見了,怕是都會忍不住誇一聲——
    好一對甜甜蜜蜜的年輕眷侶。
    “年輕真好啊。”
    饒有興致地欣賞着自家少主和少主夫人打情罵俏一幕的寨民感嘆了句,忽然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涼意,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他有些茫然,納悶地望了望頭頂的太陽。
    咋回事兒?
    萬物複蘇的春天吶,哪裏來的冷飕飕的涼風?
    而遠處說着話的二人似是終于注意到了寨子裏的動靜,往這邊方向看了一眼。
    寨民發現自家少主的視線,熱情地揮了揮手。
    下一刻,少年便不感興趣地又把頭轉了回去。
    倒是那位少主夫人往這邊瞧了好幾眼,似是在打量着什麽,可随即就被臉上似是不耐煩的少主給強行拉走了。
    寨民滿臉遺憾地放下招呼的手。
    唉,他們少主就是小氣,怎麽都不帶少主夫人過來唠唠嗑兒呢?
    寨民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扭頭瞧見新來的随從一動不動的背影,嘴巴耐不住的他還想繼續和這位剛結識的兄弟聊會兒天兒,但興致勃勃的他還沒開口呢,便突然打了個噴嚏。
    “阿嚏——”
    他吸了吸鼻子,感覺方才那股冷飕飕的氣息好像更厲害了。
    明明豔陽高照的天兒,他這是怎麽了?
    寨民攏緊了身上的褂子,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太虛,也沒了說話的興致,搖搖頭離開了。
    獨留人高馬大的随從一人站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
    旁邊快要堆成小山的柴火“哐當”一聲,躺在最上方的木頭承受不住壓力,咕嚕嚕地滾落下來,連帶着整齊的小山瞬間崩塌。
    嘩啦啦地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