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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3 章
    傍晚的城主府。
    許久沒有如此熱鬧過的府裏一下子來了這麽多的客人, 雖說現下時機不太恰當,但馮管家想着再怎麽樣大家夥兒飯是得吃的。
    既然要吃,還不如幹脆簡單辦一場洗塵宴, 不過是多加幾盤菜的工夫罷了。
    城主府并無專門的膳廳, 馮管家便指揮着府裏唯剩不多的兩名丫鬟,準備搬幾張桌子湊成一張放在待客的大堂, 充當宴席用的長桌。
    但奈何桌椅沉重, 馮管家上了年紀自是不必說, 城主府裏的兩個丫鬟也長得一副瘦瘦小小的樣子,哪裏能搬得動這麽重的東西?
    恰好無事的趙武趙風兄弟倆撞見了這幕, 那作為身強力壯的男子漢自然不能幹看着,于是挽起袖子便開始幫忙。
    只是這忙幫着幫着,卻有些納悶了。
    趙武是個憨的, 打量着周遭環境覺得有些奇怪,便撞了撞一旁正和他一起搬着椅子的弟弟,壓低了嗓子小聲道:
    “好歹是個城主府,怎麽進來這麽久了,就只看到這兩個下人在幹活啊?平時他們忙得過來嗎?”
    剛進府裏時沒仔細觀察便沒發現, 此刻搬着桌椅慢慢穿梭在房屋院落之間,倒是覺察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地方來。
    譬如這少到可憐的下人, 牆角積滿的落葉, 檐上未來得及清掃的蜘蛛網。
    這是尚有人在住的城主府, 可不是什麽廢棄的郊外荒廟啊!
    正扛着椅子跟着領先幾步在前的馮管家往大堂走的趙風伸出空閑的一只手受不了地揉揉耳朵,無語地看趙武一眼。
    他這個哥哥是不知道自己講話聲音有多大嗎?
    自以為小聲, 但實際都快把他耳朵震聾了。
    哪有當着人家的面兒講小話的?
    果然, 走在前面領路的馮管家停下了腳步。
    趙風白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傻哥哥一眼,趕忙上前想打個圓場誇誇城主府的景色, 但卻見到馮管家嘆了口氣,率先擡手指了指右手邊他們一行人恰好路過的某個院子。
    “不怕你們笑話,府裏原本下人就不多,勉強夠維持。但自從這怪病一來,大家都接二連三地昏睡不醒,府裏人手不夠,好多活計來不及幹,所以才成了現在這副亂糟糟的樣子。”
    “大夫開了許多藥也不管用,也不曉得什麽時候才能好啊,唉。”
    兄弟倆聞言,齊齊扭頭望向了旁邊暮氣沉沉的院子,隔着段距離似乎都能隐約聞見那裏飄來的藥味。
    濃重刺鼻。
    趙風這時也感覺哪裏有些奇怪了。
    馮管家上了年紀,走路的時候,還時不時地停下來錘錘腰錘錘腿,顯然體力不濟;剛才那兩個一看就很瘦弱的丫鬟也是,瞧着就不是個抗造的。
    但偏偏馮管家和兩個丫鬟這本該經不住病的都沒染上病,反倒是府裏其他體格健壯的小厮們中招了,為什麽?
    不合常理啊。
    這次來未陽城,雖說他和哥哥兩個只擔了保護少夫人的任務,其他事兒本不在他們的職責範圍之內,但若主子過得不好,他們這些當屬下的又能好到哪裏去?
    大公子現在肩負着一城百姓的重擔,又遇到了難題,他們理當為其分憂。
    趙風裝作随口閑聊的樣子,不經意地把自己的疑惑說出口,馮管家聽後當即一愣。
    ……
    恰好另一邊的房內,姜姒找來了阿木紮,三人也正在說這件事。
    少年從懷裏拿出一個黑色的方盒打開,然後用銀針從裴珏的指尖取了幾滴血。
    方盒內的紫殼甲蟲聞到了血腥氣息,觸角興奮地晃了晃,在巴掌大的小盒子裏“吱吱吱”地蹿來蹿去。
    背翅震顫的嗡嗡聲令站在一旁的姜姒頭皮發麻,腦海中瞬間閃過不好的回憶,掐了掐掌心,強忍着不适皺眉看向盒內。
    突然,眼前一暗。
    一只略帶薄繭的手掌遮住了她的視線。
    “乖,別看了。”
    姜姒蹙眉,那怎麽行?這可是正事。
    她又不是小孩子,沒道理怕這些的。
    她伸手想将擋住眼睛的手掌扯下來,卻反被拉着轉身,腦袋被扣入了身後之人的懷中,動彈不得。
    裴珏按住懷裏動來動去的女子,看向正捏着銀針一眼無語地望着二人的少年,溫聲道:“阿木紮少主,勞煩了。”
    少年一聽這個文绉绉的稱呼就感覺牙花子都在酸疼,冷哼一聲,将銀針取到的血液一股腦兒都喂給了盒子裏的甲蟲。
    甲蟲吃了裴珏的血之後,似乎更加興奮了,觸角抖動得更厲害了,原本紫色的背甲也開始一閃一閃地泛起了紅光,詭異非常。
    少年道:“确實有僞蠱的痕跡,但還有其他的東西。”
    他指了指正在泛着紅光的甲蟲繼續道:“當初給出去的僞蠱效用最多不過一兩日,而且也不會讓人沉睡不醒,應該是那批蠱蟲後來又被喂了其他莫名其妙的東西,才會有了現在這樣莫名其妙的結果。”
    被迫埋在裴珏懷裏的姜姒聞言悶聲道:“這麽亂喂東西,不怕把蟲子給喂死了麽?”
    用一大批精.弩還有一名巧手工匠才換來的蠱,雖說工匠是派來的奸細,但那弩可是貨真價實的武器。
    花這樣大的成本換來的蠱,就這麽随随便便地對待?
    身前的胸膛震動,傳來裴珏清潤的聲音。
    “應是崔軒早知噬雲寨不會輕易把真蠱交給他,所以派出工匠潛伏,另一方面利用崔家跟随他的那批人手改造僞蠱。”
    對面的少年黑了臉,道:“也就是說只要我答應那場交易,無論怎樣都是在他的計劃之中?”
    被人算計的滋味兒可不好,特別還是被自己特別厭惡的人算計。
    雖然看不見,但姜姒仍舊感覺到了一道陰恻恻的視線如芒在背,忙道歉,“是我思慮不周,抱歉。”
    少年冷哼一聲,想嘲諷兩句,卻被一道聲音搶了先。
    “表妹不必自責,阿木紮少主聰慧過人,區區蠱蟲不在話下,想必早已有解決之道。”
    這毫不吝啬的誇獎,再加上裴珏沉着淡定的語氣,少年登時感覺渾身舒暢,眉毛揚了揚。
    “那是自然,不過雕蟲小技。”
    表情十分雲淡風輕,語氣裏的驕傲聽着卻都快要漫溢出來。
    少年故作沉思了片刻,而後才道:“其實那怪病解開的法子很簡單……”
    他讓姜姒把腰間一直戴着的香囊解了下來,而後打開,手指捏了稍許裏面的粉末,瞧着像是要倒在小方盒裏。
    盒內的甲蟲似是嗅到了什麽危險的氣息,警覺地豎起了兩根細細的觸角。
    卻在這時,門外傳來馮管家上氣不接下氣兒的興奮呼喊聲。
    “都、都尉,是香囊,是香囊啊!”
    “怪病有的治啦!怪病有的治啦哈哈哈!”
    屋內幾人擡頭望向門外。
    捏着粉末的少年目露詫異,手指一抖,那粉末就這麽直直地落入了盒中,恰好灑在甲蟲的背甲之上。
    突然被粉末劈頭蓋臉地襲擊的甲蟲登時在盒中亂竄,“吱吱吱”亂叫的聲音像是在說——
    救救蟲!救救蟲!
    ……
    兵荒馬亂的一晚。
    被人搶先一步說出答案的少年很是不爽,但終究是頂着一張臭臉為衆人解了惑,又寫了張密密麻麻的藥草方子。
    裴珏當場便找來了手下兵士,下令即刻按照方子去配制相同的香囊分發下去。
    此事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
    于是衆人一通忙碌,直到亥時方能歇口氣兒,但到了這時候也累得夠嗆,原定的洗塵宴便也不了了之。
    姜姒也帶着紅蕊跟着一同去幫忙磨藥,忙了許久才回主院的屋子。
    府裏的廚娘知道都尉夫人也忙得沒吃晚飯,特意拎着食盒送過來,說是專門準備的,保證好吃。
    瞧着廚娘樂呵呵的臉,姜姒忙道謝。
    不過想着還在大堂那兒處理公務的裴珏應該也還沒吃飯,她便将食盒放到旁邊,自己則坐在桌前候了候。
    只是這一候,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餓了一晚上只随便吃了些點心的姜姒,是被一陣菜肴香味給喚醒的。
    魚肉的鮮香混雜着臘肉的鹹香,還有最熟悉不過的米粒的香味,将她肚子裏沉睡的饞蟲勾起。
    睜開眼,面前赫然是一勺泛着金黃油脂、煮到米粒顆顆開花的粥。
    她眨眨困頓的眼睛,下意識張嘴。
    那勺子竟像是有了自主意識般乖巧地主動投入了她的口中。
    一勺下去,唇齒留香,暖意瞬間順着喉嚨傳遍全身。
    “可還合胃口?”身旁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誰不做他想。
    姜姒“唔”了一聲,接過了勺子,極其自然地将青年盛好的滿滿一碗粥端到了自己面前,問:“忙完了?”
    裴珏颔首。
    姜姒拿着勺子撥了撥碗裏滾燙的熱粥,忍不住有些感嘆。
    “誰能想到一個看着普通的香囊竟然裝的是可以避開蠱蟲的藥粉?怪不得之前阿木紮聞到香囊氣味以後反應那麽奇怪。那賣香囊的掌櫃怕不是生來便是克崔軒的吧?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合?”
    “不過也幸好香囊賣得又火又便宜還傳到了這裏,不然沒準兒還真讓他的謀算得逞了。”
    裴珏聞言,沉吟片刻道:“确實如此,當日最先病發的便是城中百姓,再是城外守營的兵士。若無這香囊在暗處起了作用,怕是如今的未陽城情況更糟,甚至早被攻破,卻不費對方一兵一卒。”
    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攻破一座城池,雖然聳人聽聞,但現在回想起來也并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如果當時真的讓崔軒成功了,那留在城中的百姓,守衛城池的兵士,還有背着她一聲不吭就來了這裏的裴珏……
    姜姒搖搖腦袋,甩開這種驚悚的想法。
    “不提了,吃罷,菜都涼了,吃完早些歇息。”她道。
    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但姜姒卻感覺身旁人看她的目光似是瞬間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不禁疑惑。
    裴珏動作優雅地挾了一筷子菜放入了她的碗中,但笑不語。
    姜姒一頭霧水。
    什麽毛病這是?
    吃飯就好好吃飯,擱這兒亂發什麽……咳咳,笑得那麽勾人做什麽?
    她順着他的視線望向了方才一直被她忽略的一桌子菜,然後便差點兒被一片綠油油的顏色閃花了眼。
    雞蛋韭菜,涼拌韭菜,韭菜蔥餅。
    她路過府裏後院的時候是看見那裏種了韭菜沒錯,但廚娘這是把所有的韭菜都給拔了做了這一桌嗎……
    正在姜姒愣神的時候,碗裏冷不丁又被挾了一筷子菜。
    “吃罷,吃完早些歇息。”
    将剛剛姜姒說的話又原樣還給了她,一字不差。
    姜姒頓了頓,十分鎮定地吃完了這頓飯,而後在二人将要歇下的時候,将人毫不留情地趕去了其他屋子。
    青年被關在門外,嘆道:“表妹好心狠。”
    她将門栓“啪”地一聲落下,不為所動。
    想什麽美事兒呢?
    之前的種種,她可還沒找他算賬呢,只不過是看在他生病,且現在未陽城危機未除的份上,才暫時撇到一邊不提罷了。
    一筆一筆她都記着呢,回頭等這裏的事情結束,必要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門外傳來幾聲輕咳。
    姜姒尚未從門栓上拿開的手指顫了顫。
    “夜裏風涼,表妹記得關窗,我這就走了。”門外的青年道。
    腳步聲漸起。
    一步,一步,不知怎的,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動靜格外大,像是踩在了姜姒搖搖欲墜的良心上。
    她突然記起了之前馮管家說的,府裏房間不多,能睡人的更是少,她把人趕走了,他不會又跑去她白日裏看到的那間書房去睡吧?
    那樣窄小的一張榻,哪裏是風寒還沒好全的病人能睡的?
    門外又是一陣輕咳聲傳來,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真是敗給你了。”
    姜姒低聲喃喃了一句,将放下的門栓又拿到了一邊。
    “咯噠”一下。
    還未等她開口将人喚住,面前的木門忽而被人從外打開。
    甫一擡頭,她便被擁入了一個滿是雪松氣息夾雜着淡淡藥香的懷抱。
    “就知道表妹心疼我。”青年輕聲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