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得不說氣氛很重要。
嬴月想要作出大吃一驚的表情, 卻在專屬精靈的沉默中徹底平複心緒。情緒像是被激起波瀾的湖水，外力消失後，再次恢複平靜。
“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呢？”嬴月嘆口氣轉身, 站着說話太累, 她選擇趴在柔軟的羽墊，轉過屏風做的淺隔斷, 她直接仰躺在床上。
專屬精靈沉默了一會，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出問題。
“您真的只想安居一角嗎？”
他這樣問道。
嬴月愣了一下。
（因為不知道如何解釋反而不會回答）
就在嬴月啞口無言的時候, 專屬精靈說出他的想法：
“您的反應太快了。”
他進一步解釋。
“意識到那位精靈王想做什麽的反應太快了。如果您真的一點都沒想過應該是迷惑的，應該是茫然的, ”說着專屬精靈做出一個表情，呆呆的, 但确實一眼能看出想要表達什麽，“就像這樣。”
嬴月啊了一聲。沒有意義的拟聲詞。
說的她都要信了, 但是她真的沒有——
思路被專屬精靈接下來的話打斷。
“太敷衍了, 那位精靈王一定這樣想吧。您的演技并不好, 這樣都有些像糊弄呢。”
“不過不愧是您, ”專屬精靈贊嘆, 說到這裏, 他的眼角眉梢都是驕傲，背後的翅膀輕輕抖動，“這類長生種……”
“不，不僅是長生種，”他想了想換了個說法, 将範圍擴大, “不論何種生物都更喜歡真誠直接且心思純淨的存在。”
“但，”他轉折道, “那是在沒有其他因素的幹擾下。”
“在玩家您面前，那些自我的喜好不是收斂的一幹二淨嗎？”
這就是專屬精靈的驕矜所在。
在他的玩家面前，那些力量強大的長生種也不得不收起傲慢，乖乖從評委席走下。他們的喜好不再是評判标準，他們不需要學習就已經順從。
敷衍是不好的表現，如果把面對的對象比作一盤菜，從“色”上說，焦糊成一團的食物再好吃也沒有心情入口。
玩家……玩家脫離了這個範疇。
嬴月：老板對吧
雖然對專屬精靈的想法不知可否，嬴月還是順着對方的話思考，并想到這個比喻對象。
只是敷衍不是pua已經算是不錯了——原來她是會讓人産生這樣想法的存在嗎？
嬴月被想象中奇怪的走向逗笑。
專屬精靈沒有笑，他望着嬴月微笑的表情似是鼓勵似是憐憫，他扇動翅膀飛到高處：
“玩家那個時候為什麽說［有趣］呢？”
嬴月：啊？
嬴月迷茫了一瞬。
誰會把自己曾說過的話記得清清楚楚呢？又不是超憶症。
專屬精靈給出提醒：
“在水元素精靈王所謂的［猜想錯誤］的開始，如果那确實是［猜想錯誤］的話。”
嬴月怔住了，不是被問住，而是在回想她在怎樣的情況下說出這句話。
哦，她記得，當時小女王罵她瘋子來着。
腦海裏浮現出當時的場景，嬴月這次是真的愣住了。
果然，專屬精靈下一句話就是：“您潛意識裏也認為自己是瘋狂的嗎？”
“不是這樣想的話，您會像現在這樣反駁吧。”
“當時，您想到的是什麽呢？”
“或者說沒有想，只是很短暫的一個念頭，一個閃現的碎片。”
“您對現在的情況是有預料的吧，即使您認為，您自認為，并不期待發生。”
人只會被自己真正說服。嬴月也一樣，只有她自己的內心才能讓她真正認同某個理念。
隐約察覺到什麽的嬴月伸出手，海中巨鯨的油脂制成的燈燭下，她的手白的透明，又被昏黃光色染上一層柔和的朦胧。
嬴月的手虛虛合攏，不可見的微風讓牆壁處的投影微微顫動，張開合攏幾次後，專屬精靈發出嘆息。
“您太乖巧了。”
乖巧……嗎？
嬴月暗暗思忖，心內有些好笑，這個詞未免也太惹人憐愛了一些，要是她自己來說，應該是被束縛、墨守成規又或者……
“套子裏的人。”
習慣性讨好他人，習慣性順從他人的規則的，呆在套子裏久了，也會變成套子的模樣。這樣，即使來到外界脫離了套子，一不注意還是會恢複原來的樣子。
真是可憐又可悲。
嬴月心裏泛起淡淡的哀傷，象牙一樣雪白的手在她眼中像是纏上了無數道絲線。不，不只是手，她的整個人都在絲線的包裹之中，如同劇院裏臺上表演的木偶，一舉一動都受到絲線的影響。又或許她比木偶更加可悲。操縱木偶的絲線來自于操偶師，而她的絲線來自于她的習慣，來自于她的記憶，來自于她的人格，來自于……
她的靈魂。
因為過于幸福，來自過去的灰色的暗影反而更熟絡地找上她。
嬴月正在自憐，她的話卻被專屬精靈反駁：“我覺得繭中蝴蝶更加恰當吧。”
繭中……蝴蝶？
嬴月下意識順着這個思路想了想，居然也是很合理的。把曾經的她比作是毛毛蟲未嘗不可，過去養成的習慣、邏輯、思考方式……是繭的話，那現在的她就是在繭中掙紮。
動手殺人是破繭，認為自己很好是破繭，學習新的知識充實自t己是破繭，用禮儀武裝自己增強自信是破繭……
在沒有破繭而出前，她的變化也許并不明顯，但每一次行動都是為成功打下的基石。
而現在她所做的……
“你說的對，”嬴月噗嗤一聲笑了，她的笑聲很輕，像是振翅的蝴蝶，在燈光下泛着朦胧的輝光，“我确實想到了。”
“怎麽說也是下定決心要拿下第一名的。”
“我是确确實實說過這樣的話。”
雖然說話的同時心裏咯噔一下。
（說出來結果沒做到不是很尴尬嗎？會很丢臉吧，所以只做不說比較好）
“但有時候還是要冒這個風險的，有些事因為把目标說出來了就會去做，反過來，因為只把目标放在心裏就會更謹慎，會覺得做不做都無所謂。”
“我個人是這麽想的——”下意識補充後嬴月又一次笑出來，這一次是哭笑不得，她喃喃道，“又習慣性這麽做了……”
“希望獲得更多的認同，好像越多的人贊同就會越正确一樣。”
“啊，”嬴月賭氣一般開口，“可我需要活得無比正确嗎？不需要吧，至少現在不需要。”
“高塔難道不是勝者為王？”
“這裏是高塔。”
“我說的就是正确，因為我心裏是這麽想的。”
“只要我夠強，我不但可以是自己的［正确］，還可以是其他人的［正确］。”
……
說着說着嬴月笑彎出了腰。
“emm，我如果是蝴蝶，估計飛出來的也得是一只毒蝴蝶吧，這都什麽奇行種。”
在腦海裏想象出自己拟蝴蝶的模樣後，嬴月笑到打滾，眼角泛出淚花。
用指尖抹去眼角的眼淚，嬴月的眼睛像是迎着光的清漆，亮晶晶的。
“我想要拿到更多的分數，盡可能的獲得分數。不只是為了名次，也可能是想看看自己的極限。”
“能劈開嗎？還是不能？怎麽想都會很有趣的樣子。劈得開就是能從其他考生身上拿分，劈不開就是看別人氣得要死還幹不掉我，就是容易想到劈山救母，糟糕……”
“越想越有趣哎，丢臉算什麽，浪起來，哎嘿v”
專屬精靈看着突然興奮的玩家頭頂冒出巨大的問號：？
用文字表述就是這個人腦子不太清醒的樣子，精神狀況堪憂。在玩家本人對自己突然充滿信心的同時，專屬精靈反而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
專屬精靈：玩家你怎麽了？玩家你在幹什麽？
玩家在幹什麽呢？
玩家表示人在夜裏不但可以emo也可以突然發癫。嬴月未寝，和她簽訂契約的對象們亦未寝。
專屬精靈露出同情的表情。
“金五百一十四。”
“木六百七十八。”
……
“這裏這裏，在這兒，我指的地方，對，就是那兒，再過去一點點，确定是能增加周圍的水的對吧，好，魔法陣可以設了。”
“尖刺、荊棘在哪裏？确定這塊的承重沒有問題的吧。”
“劍可以，刀可以，金屬都可以，标準就是雷元素能不能過去。”
“油料植物有嗎？就是用來燒火，嗯，很容易燃燒的。”
“吸水生長，比較兇的，殺傷力大的植物有嗎？”
……
專屬精靈：聽起來莫名很膽戰心驚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保證防禦。”
專屬精靈：嗯
“務必哪怕有，唔，十幾個尼德沃斯打過來也扛得住。”
專屬精靈：被當成計量單位了呢，龍族的暴/君。
“什麽？！扛不住？那能讓他們做高數嗎？高數是什麽？那有能讓他們解開防禦也要費盡心思腦子轉不動的方法嗎？”
專屬精靈：好像哪裏不對？
“一定要注意隐蔽，啓動條件我們再改改，加了保險裝置吧，防禦被打破之前不開。想要破開罪塔也是有方法的對吧，能不能針對方法我們再搞個陷阱？”
專屬精靈：……
只能說，大家真的對玩家很有耐心。
玩家拆了不少東西以幫助魔法陣疊魔法陣疊魔法陣……設立，專屬精靈看到全新的房間立刻閉嘴。
犧牲大了呢。
相應的，專屬精靈也相信，即使玩家嘴上不說，以玩家對自己東西的占有欲，某些人直接踩坑是最好的結果，不然白白損失的玩家心态爆炸後真的不知道能做出什麽事。
有錄屏可以仔細分析玩家行為的專屬精靈望天：希望不要殃及池魚
幽藍的月光照耀這片擁有魔法的奇幻大陸，在月光下，有人心情愉快重新布置“家園”，有人傳說“得石中劍者為人族之王”将烽火在得劍處點燃，有人舌燦蓮花聚攏民衆的怨恨傳播信仰，有人擴大矛盾只求以大陸為葬。
待到幽月落，日輪升，全新的一天伴着霞光和翠鳥清啼開始。
在嬴月揉着朦胧睡眼暗道一聲不好，不得不躺在床上補覺的時候，她的耳邊響起惱人的提示音：
【當前副本玩家數=658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