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讨厭下雨。”
“學者”小聲抱怨。
她已經學會在衣服上繪制簡單的魔紋了。
幾乎是剛把握住用筆的力道, 能夠熟練運筆，她就把注意力放在清潔防水等生活功能上，比堅固、防禦等還要重視——戰鬥是一時的, 生活是長久的。
她的努力沒有白費。
特意加寬帽檐在羊羔皮內側繪制了魔紋的雨衣在這個大雨淋漓的日子裏給了她極大的幸福感。
雖然加了傘還是不時有雨珠打過來，前額細軟的短發濕漉漉的, “學者”眨了眨有些發黏的睫毛還是由衷松了口氣。
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嘆氣。
“這雨可真讨厭。”
更讨厭的是, 她還要在這樣的雨天一個人出門。
但是沒辦法。
世界上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 想要得到什麽就要付出一些重要的東西。
“希望巨龍的魔法陣夠彌補我的辛苦。”
“學者”嘟囔了一句, “我可太難了，”，森林裏顯然不會有石磚砌整齊的街道，甚至連路都是從這邊走過的士兵開出來的，現在這種泥濘的狀态都比從前好很多。
想到一會兒自己不得不去走很可能根本沒被開發的路，“學者”的心情不由自主沉到了谷底，唉聲嘆氣的, 就像被雨水打掉葉子的植物。
很讨厭，但不得不去做。
因為……
“誰讓我想要趁巨龍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偷偷研究它們的魔法陣呢。”
“學者”下意識摸了一下随手的工具包, 确定它還在身上并且和她過來的時候一樣滿滿的後心下一松, 然後繼續嘆了口氣, 攏了攏雨衣的領口。
在森林裏一個人前進是件可怕的事，盡管“學者”的準備算是充分，那些小蟲子和疫病都無法對她造成困擾，水和幹糧也很齊全, 可一直悶頭往前走，目之所及都是大片相同的翠色, 這種根本無法判斷目的地距離的情況只會讓人心生猶疑，出發時候的勇氣和堅定就像被雨水泡開, 風吹過就散了。
“學者”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在心裏甚至口中重複這次行動的必要性——她總要從考場裏學到些什麽。
即使魔法在星盟無法使用，其原理總對很多方面起到借鑒意義，在這個過程中形成的思維方式也對日後有所幫助。與其呆在堡壘一樣的學校，不如搏一搏，反正前些時候殺瘋了的考生也都把精力投入到遠處同處在這個森林中戰場上。
這個考場人類所擁有的知識還是太少了，學校對她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用處，相比起來，擁有更多知識的異族才是她垂涎的對象。
就像是巨龍。
說起來他們剛好也在森林裏。
巨龍能不去關注戰場嗎？
這樣的話豈不是說給了人溜過去偷看魔法陣的可乘之機？
一旦冒出這個想法就再也無法忍耐了，猶豫再猶豫，“學者”還是忍不住輕裝上陣一個人偷偷去了森林。
不過和目标是“石中劍”所在的神跡之地的士兵不同，她只想趁着燈下黑搞一點巨龍的魔法，比如傳送陣啊之類的。
就很饞。
不光是學習的問題，還有夢想。夢想你懂吧，誰沒幻想過魔法和童話呢？雖然星盟的科技也能做到，但這和魔法是不一樣的。
這可是魔法（大聲）！
振奮起精神再次給自己打完氣的“學者”眼神明亮，之前的頹然瞬間消散。沖鴨！我要學會厲害的酷炫的魔法！我要去看龍！沖——
沖到一半的“學者”擡頭，手放在工具包上，還沒等她疑惑這個人怎麽冒出來的，突然出現的人已經開口：“別動手，我是來找你合作的。”
“學者”：？？？
“你對魔法陣感興趣嗎？我記得你是在希莫羅那邊的學校學習吧，量大從優的哦？”
學者的敵意消散了許多，要說這個她可就不困了。
眼看着可以談下去，來人也不着急了。
憑借視頻被學長學姐們親切稱為“茍王”的人晃了晃利用森林中某種葉片編織成的傘，“學者”聽着從傘面坑窪處潑出來的水砸落到周圍的聲音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傘柄。
雖然她自覺自己的更好，但是……
“這個人還怪多才多藝的哦。”
就忍不住這樣想，也下意識對所謂的合作有了更多的信心。
因為這個人看起來就很能整活。
很能整活的人小小蹦了幾下。因為衣服的染色和大雨對視線和氣味的阻隔，“學者”不能确定衣服的具體材質，但從對方動作間掉落的水珠來看，防水性能還是比較優越的。
看起來很是幹練的女孩子整理了很有工裝風的衣服的褲腳和袖口，理了理頭發，整個人看上去立刻清爽了許多。
“唔，勉強算是有談話的樣子了。”
說是如此，從女孩眉眼間的不滿來看，顯然也只是勉強罷了。
但她的目的也達到了。
本來還有些疑惑的“學者”恍然大悟。
不得不說，雖然“學者”并不在乎對方的着裝打扮，但這種用心的态度“學者”表示有被取悅到。
基于這種心情，即使大雨滂沱，兩人的談話也得以在一種和諧友好的氛圍中展開。
簡單的寒暄過後，手持葉子傘的女生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補充問道：
“我們先看一下基礎設定——”
“說起來，你知道那邊，”食指指向某個動靜很大的方向，“學者”順着望過去，雨幕重重，天光昏暗，除了在雨中有些暗沉綠意如墨的樹葉，視野裏也只有濕淋淋的枯黃樹幹。
看着就是要發黴的味道。
“你知道那邊最近的情況嗎？”
“好了，我懂了，”從她的反應裏意識到答案，對方理解的替她解釋，“你是不是一直光顧着走？”
“學者”點點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頭發絲間的水珠還要亮。
“學者”的興奮當然不是因為自己的一無所知。
瓜的味道太明顯，她知道，一定有什麽意外的或者有趣的或者特別的情況發生了。
然後，“學者”徹底理解了對方為什麽會想要和她合作。
*
下雨的天氣，空氣中彌漫着潮濕，嬴月坐在房間裏卻完全沒有這個煩惱。也不知道什麽原理，或者房間裏哪件物品起了作用，窗戶邊像是有一層隔絕冷空氣和濕氣的薄膜。嬴月站在窗邊就只會看到雨落如珠的美，連隔着重重雨幕隐約可見的兵戈都打上濾鏡成了詩情畫意。
就像大雪掩蓋了污泥。
嬴月站在窗邊發了會呆。在她身後不遠，紅泥小火爐，沒有辦法找到茶葉，在水中舒展花瓣的是一種可食用的花。泡的有些久的花失去了剛從枝頭摘下來的鮮活氣，但有些甜膩的香氣也還好，起碼嬴月在看着窗外發呆的時候心裏也是安寧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察覺到某種訊號：
“該行動了。”
她這樣說。
與此同時，有些混沌的眼神變得清明。心跳聲，雨聲，逐漸統一。嬴月在一瞬間覺得世界變得安寧而祥和。
*
戰鬥一旦開始，想要結束就不是那麽容易了。令行禁止這種事終究是需要時間的，而這一點，“元帥”和“騎士”都沒有。
更何況兩人也沒想到要停止。
殺紅眼什麽的可不是一句空話。
再如何提醒自己謹慎小心他們也還年少。年少的時候，身體裏的激素讓他們精力旺盛就像蓬勃生長的植物。這樣的植物面對頂在頭上的大石頭總會鉚足了勁把對方頂一邊去。
被特意開辟出來的戰場也盛放不住彼此的殺意，瓢潑大雨也無法澆滅心頭的怒火。
把周圍清理幹淨後，兩人不約而同把目光放到對方身上，不遠處是高高的石頭，雨水順着石中的寶劍流淌。
“我們之間贏的那個人是勝利者，最後可以帶着那把劍走。”
說罷，“騎士”抽出劍向對手劈砍過去。
“元帥”拔劍相迎。
周圍的人虛虛圍攏，可不過一會兒再沒有精力關注其他人的事了，因為有同樣的對手手持武器沖過來。
這樣拼命的戰鬥自然不會把場地限制在一處，事實上，脫離特意修繕開辟的空曠處，馬的存在反而成了一種限制。于是兩人都飛身下馬且打且動，不一會兒就進了茂密的樹間依托叢林而戰。
……
“接下來你是不是覺得這兩個人會兩敗俱傷？”
“啊？”
“學者”愣了一下。當了多年學生誰還沒體會過這種套路，但是——
“難道不是嗎？”
對此，手持樹葉傘的女生晃了晃傘：“其他國家的人也是這麽想的。”
“可他們不是？！”學者想到被清理軍隊……
就像能聽到她的心聲。
“你該不會覺得那麽些國家就派那點人？”
“嘶……”學者倒抽一口涼氣，面對女生的疑惑，學者解釋，“這不是很像自助餐？”
“吃得差不多了，新的一輪更好吃價格有點貴的餐品又上來了，覺得還有點胃口，好不容易吃完了，更具有吸引力的選擇又出現了。吃東西的原始快樂反而變成了折磨。”
“茍王”：雖然用吃的比喻确實有點奇奇怪怪，但想要漁翁得利的确實可以根據耐心分層分段。
“最沒有耐心的被兩方圍攻，看到那兩個人帶人打起來，而且離開，剩下的自然蠢蠢欲動，再有耐心發現其他人都出手了，再加上被大雨淋着腦子也不清醒了。”
“學者”從吃自助餐的痛苦回憶中抽身，感嘆着将來同學的壞心眼：“就算是不敏感的我聽到劍被放出來都覺得很奇怪……被情緒沖昏頭腦真可怕……”
“然後這些人為了劍打起來，再然後被打假賽的兩個人再次套路？”
出乎意料的是，工裝女生搖搖頭，她擡頭看向外面的雨。
“水，是鲛人的世界，有水的地方鲛人就是王者。”
這麽一說“學者”也懂了。想到隐約聽到的風聲，她咂了下嘴：“希莫羅的那些貴族，做得太過分了。”
“鲛人，精靈……要不是龍的塊頭太大，那些人估計要把其他所有種族得罪光。”
工裝女生嘆氣：“所以報應來了。”
兔死狐悲。到底都是人類，想到那些人可能會有的結果，“學者”又嘆了口氣，說起來她今天到底嘆了多少回了。
同時，“學者”也為“元帥”和“騎士”哀嘆：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是提前商議好的，還是心有靈犀。如果只是人類內部的紛争那就還好，但有了力量強大的異族……”剛想說容易翻車反而被一鍋端了，就聽到——
“可他們本來的目标就是其他種族呀。”
“學者”：！
“學者”猛然擡頭。
“這只是我個人的見解，但等鲛人和精靈登場以後兩個人的準備實在是太充分了……”
工裝女生攤手，一臉你懂得。
“學者”懂，但她也是真的迷惑。毫無疑問，鲛人和精靈是為了報複人類而來，剛好人類這邊還有可乘之機，自己都在內鬥。不見兔子不撒鷹，能讓他們立刻出手，說明那些人确确實實打了一波。
所以——
“居然打得過？”
這也太神了吧。就是有天賦在都不理解。
對此工裝女生的解釋是：
“所以說他們準備充分。”
“鲛人和精靈陣營裏的考生有很多被策反了。［法庭］和［軍部］的名頭還是挺好用的，世界上也沒有那麽多視金錢權勢為無物的人。”
“這一點比較明顯。至于其他的暗招就不是很清楚了。”
“學者”：……
小臉冷漠，表示有被凡到。
“不，知道這點已經很厲害了，像我就什麽都不知道。”學者發出吐槽。
“然後呢？兩人絲滑盡享勝利果實？還是再打一架？”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不對，剛剛你說過他倆沒有兩敗俱傷……那是……”
茍王：“因為有另外的人上場了。”
學者：“漁翁得利？”
茍王：“不，是千裏止戈，哦，千裏有點誇張，那就是止戈。”
沒等學者回答，工裝女生再次改口道：“不，不對，她沒上場，是不出面就存在感驚人的類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