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西出玉门 > 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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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静默里,龙芝反笑起来,她动了动脖子,以便自己能呼吸得更顺畅些。

    “有胆的,就动手啊,让你的情人给我陪葬,再加上江斩和高深的命,一个换三个,我也不亏。叶流西,你看看周围,猛禽卫有数百个之多,上次在金爷洞,十几个蝎眼,就让你半残了。你要是以为杀了我就能翻盘,也太天真了吧。”

    叶流西笑笑:“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没想杀你,我可没你那么绝。”

    说完一抬眸,厉声呵斥猛禽卫:“都让开!”

    龙芝怒道:“不准让,谁敢让一步,立马逐出羽林卫。你们是死人吗?她背后又没长眼,为什么不从背后……”

    话音未落,叶流西眸光一冷,反手一刀抡出,在她大腿上抡出道血口子。

    龙芝痛地大叫,四周一阵惶恐骚动,叶流西冷笑:“有种的,尽可以从背后来,看谁的刀更快!”

    又说龙芝:“你叫什么,没伤动脉没断腿,只是给你松松肉,很疼吗?”

    赵观寿冲过来,大吼:“让道,先让道!”

    叶流西眸色凌厉,挟着龙芝往外走,龙芝腿上血流如注,兀自忍痛冷笑:“你这样垂死挣扎,有意义吗?这里是尸堆雅丹,四面都是我的人,就算你逃出去了,一时三刻,还是会被围剿的。”

    叶流西说:“当然有意义,迟死一刻,就多一刻的意义。”

    说着喝道:“给我一辆车!”

    赵观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龙芝是龙申的女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龙老头估计能把他给活剥了:“车!开辆车过来!”

    车子很快开过来,叶流西拖着龙芝往车上走,龙芝心下大急,电光石火间,忽然想通一件事——

    叶流西是不会杀她的,整个关内,只有自己和父亲龙申可以拨心弦,杀了她的话,昌东必死无疑……

    龙芝心念一动,顷刻发难,屈肘狠狠撞向叶流西胸腹,与此同时,不顾腿上伤痛,骤然向前扑跌,借着这翻扑势头,两手顺着叶流西左臂抓抹,拼命想拗拧她一个脱臼,谁知猝不及防,竟硬生生拽脱一只手来!

    叶流西趁着龙芝这片刻怔愣,迅速伸手,抓向她腕上银链。

    哪知手刚触到,那银链突然像吞睽化作了纹身一般,立时隐入龙芝手臂,只留下银光样的一环一环,龙芝大笑:“我龙家的东西,你以为想抢就抢吗?只有我自己能脱下来,否则你就算砍了我的手,也

    休想拿到。”

    来不及了,猛禽卫就快涌上来了,叶流西咬紧牙关,刀出如电,刷刷三刀,尽数撩在龙芝那条手臂上,然后回身窜进车子,迅速发动,全速向前,才开了几十米,三辆反应最快的车已经当头截到,而后视镜里,弩*箭队已然就位,叶流西心下有了计较,立马全速倒车,弩*箭队猝不及防,急起身闪避时,叶流西一个原地甩尾,车身如抡挥出的巨杵,瞬间将□□队撞飞开去。

    风沙凛冽,地焰如怒,隔着被地火镀成金红色的车窗玻璃,叶流西看向赵观寿,唇角挑出一抹笑。

    她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交易。

    旋即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身后,龙芝声嘶力竭地大叫:“追!给我追上去!”

    ***

    戈壁滩上,风声隆隆,车声大作。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在这上演一场追车,也是始料未及。

    叶流西油门踩到底,间或瞬间打转、变向,绕开突兀出现的雅丹土台,后视镜里,数十辆车紧追不舍,距离渐拉渐近,慢慢包抄上来。

    叶流西额上渗出细汗。

    早该料到,给她准备的车,一定会是型号最老、马力最弱的,车比车得扔,车技再好,拖拉机也撵不上越野,这是硬件问题,眼见后车就快围上来,这辆车,可能支撑不到她想到的地方……

    前方忽然来车,开得不快,车身有点打晃。

    昌东的车!

    明知道不可能是昌东在开车,叶流西还是蓦地眼眶一热。

    她很快看清楚,开车的是阿禾,而坐副驾的,正是李金鳌。

    ***

    话说李金鳌和阿禾从火线罩网里逃出来,夜黑风高,不认路,这一带又广大,两个人绕了几次弯路之后,逃得心灰意冷:光凭两条腿,能跑多远啊?等到羽林卫反应过来,开车来追,四个车轱辘撵你,那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万幸天无绝人之路,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到一辆撞进雅丹土台里的车。

    李金鳌先认出来:“哎,那不是昌东的车吗?阿禾,你会开车吗?你试试看还能不能开啊。”

    阿禾一颗心砰砰乱跳,这些日子,她跟肥唐相处得多,她不能说话,肥唐就胡天海吹地讲,什么话题都讲,也很是渲染过昌东的车子,总而言之就是好:马力大、防撞、飙起来连萋娘草戴了一头花都没撵上……

    雅丹土台没车硬,车前又有防撞杠,阿禾直觉这车应该

    没坏。

    她开车不算熟手,但接受过训练,基本操作还是没问题的,鼓捣了几下之后,终于把车倒出来,两人一鸡,欢欣鼓舞……

    哪知开了没多久,刚绕过一片雅丹,眼前风云突变:居然有十几辆车之多,风驰电掣般,向着他们直逼过来,形如群狼扑羊。

    李金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就为了追他们俩这种小角色,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还不值汽油钱吧?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头车上有人大叫:“阿禾,车子开过来,这里!”

    远远的,李金鳌认出是叶流西,惊得说话都结巴了:“阿禾,你看,那是……流……流西小姐……”

    两车的距离更近了,阿禾看到,也听到了,她加大油门,向着叶流西的车子挨过去,慌得手臂都在发抖:她开车不多,更加没经历过这种这么多车追逐混开的场合,直觉下一秒就会撞车,一颗心跳得险些几乎要蹦出喉咙口。

    叶流西一脚踹开驾驶室的车门,又狠踹了几脚,车门没那么容易踹落——她拿膝盖顶起稳住方向盘,提刀在手,向着车门接缝处猛砍了几刀,小扬州的刀贩子果然诚信,削铁如泥不是信口胡吹,几刀之后,再下脚去踹,轰的一声,车门脱落,而阿禾的车也几乎擦身到了近前。

    叶流西还刀入鞘,觑准方位,脚下猛蹬借力,向着越野车飞扑过去。

    阿禾眼角余光瞥到她跳车,紧张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叶流西单手抓住车顶行李架,习惯性抬左手去抓,这才想起已经没手了。

    丁柳说的没错,一只手,做什么都不方便——没能趁热打铁借势而上,身子立刻急坠,她死死攥住了手不放,整个人被车子带得打飘。

    李金鳌没应付过这种情况,坐车不多,对车子也不甚了解,病急乱投医,直催阿禾:“快快快,停车啊,流西小姐要掉下去了。”

    那辆空车去势不减,向前疾驰,有几辆车没留意到她已经跳车,径直跟了下去,但后头几辆显然注意到了,紧随着折向:半空中嗖嗖有声,已经有箭乱飞,好在双方都在急速移动,情急之间根本瞄不准。

    叶流西大叫:“不准停车,开窗,阿禾开窗,全打开!”

    轰一声巨响,是那辆空车迎头撞上雅丹土台,阿禾手忙脚乱,试了几次才把窗户揿下,李金鳌终于智商上线,知道探身出来拉她了,叶流西借李金鳌的力,迅速翻进车窗:“阿禾让开,驾驶座给我。”

    嗖嗖几声闷响,是弩*箭打上车身,阿禾急矮身趴到副驾上

    ,叶流西顺势坐上驾驶座,单手拉过安全带插好,说了句:“抓好了。”

    有昌东的车,事情就好办了。

    她急转方向盘,猛踩油门。

    戈壁滩不平,车速又快,而且为了躲避后方来箭,叶流西经常走急转曲线,李金鳌死死抓住车里的防撞杠,脸上的肉都被颠得簌簌而动,无意间低头,看到车座角落里的镇四海,它像是坐上了按摩椅,身子随着车子震颤不停,抖得鸡毛都奓起来了。

    雅丹土台好像变多了,随时会有一个大绕弯,有时候明明是空地,叶流西也要贴边而走,李金鳌有点紧张,声音被车子颠扑得一颤一抖:“流西小姐,你这是不是进了尸堆深处啊?”

    扎营的地点是在尸堆雅丹边缘,他记得那些羽林卫提起过,说是越往里去越凶险。

    叶流西没说话,反倒是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巨大水声和惨呼声,李金鳌急回头,看到追得最近的那辆车车头翘起,正沉入地下,下沉的地方,隐约泛铜绿色的光。

    黑暗中,有一两辆车停下了,更多的车绕过那一处,继续追过来,但开了没多久,又是轰然一声,追得最近的那辆蓦地陷落,像是地面裂开大嘴,喉底泛铜绿色的火焰。

    李金鳌头皮发炸。

    叶流西问:“几辆了?”

    李金鳌结巴:“两……两辆。”

    叶流西放慢车速:“那可以休息一下了。”

    猛禽卫是羽林卫中的佼佼者,成员从各大家族中选拔,其中不乏被送进来历练的家族接班人——赵观寿可经受不起这样的折损,回去了不好交代。

    李金鳌战战兢兢:“那……那是什么啊?”

    “尸水沼泽。”

    她缓缓停车:“越往尸堆深处走,越接近眼冢的老巢,路就越难走。你喝过牛奶没有?加热的牛奶放凉,表面结一层奶皮,你以为凝固了,其实戳破之后,下头还是液体,尸水沼泽就是这样。”

    “它有大有小,小的只井口大,大的足以陷车,地表那一层的承重有限,连半个人的分量都撑不住,分布也没什么规律,而且被踩破之后,地表会自行恢复原样,乍看上去,跟普通的戈壁滩没什么两样。”

    李金鳌瘆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回头去看,那些铜绿色的光果然已经渐渐消失了。

    他小心斟酌着叶流西的脸色:“流西小姐好像对这里很熟啊。”

    叶流西笑起来。

    当然,谁会有她对这里更熟呢。

    那些

    黑石城的尊贵人士,是不屑于来这种荒僻的地方的,他们当然有地图,但地图只标出了这一圈是危险地带,不会告诉你尸水沼泽到底有多少个,互相距离多远,每个的口径又有多大。

    但她不同,每次进关出关,她都会到这里来走一走,试探每一处尸水沼泽的所在,开始她会插旗标,后来不用了,闭着眼睛,脑子里都会出现各个沼泽的位置,还有夹缝间,那条曲曲折折的安全路线。

    李金鳌问了句什么,她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是问,流西小姐既然对这这么熟,羽林卫又不敢追上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到一条路出去?”

    叶流西摇头:“尸堆雅丹的最深处,就是眼冢沉睡的地方,眼冢狡猾且怕死,所以沉睡的地方要绝对安全——简单说来,它沉睡的地方被十八活坟包围,十八活坟之外,又围着尸水沼泽,尸水沼泽其实是一大片环状的尸水湖,只有我们进来的这一片是间或有实地可以行车踩踏的。”

    李金鳌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那,羽林卫只要把尸水沼泽这一片都给包围了,我们不就出……出不去了吗?”

    叶流西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这里是尸堆雅丹的绝路。”

    阿禾听傻了。

    李金鳌气急败坏:“那……那流西小姐你为什么要往这跑呢?这不是明摆着送上门让人抓吗?刚刚我们加把劲向别的方向冲,说不定就逃出去了……”

    叶流西淡淡笑了笑:“往外逃的话,大道坦途,无遮无挡,羽林卫的弩*箭齐发,车子轮胎马上就会爆,我们现在,早被人抓了。”

    “这里虽然是绝路,但至少我们现在,还是自由身啊。”

    她右手托抬起左臂:“阿禾,要麻烦你,帮我包扎一下。”

    刚刚形势危急,谁都没注意过她的手,现在这一托抬,阿禾吓得哆嗦了一下,李金鳌更是连话都说不全了:“流……流西小姐,你的手呢?”

    叶流西笑了一下,轻声说:“丢了。”

    ***

    火线罩网。

    赵观寿的座驾疾驰而入,刚停稳,就有两个猛禽卫扶着龙芝下来,其中一个大叫:“医生,医生呢!快给龙芝小姐包扎。”

    赵观寿随后跟下,拄着鹰隼拐杖,心头憋闷得要命,不好对龙芝发火,心头的气都往大叫的那个人身上撒:“嚷嚷什么!不成体统!”

    医用帐里,早有人迎上来拥着龙芝入帐,留守的羽林卫也慌里慌张聚拢过来……

    唯有一只鸡

    失魂落魄

    脚步踉跄

    这天大的热闹

    都和它无关了。

    镇山河。

    它整个营地都找遍了

    找了足足三遍

    终于接受了这个无情的现实。

    李金鳌走了

    没带它

    居然带了那个不入流的镇四海!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只有鸡了解鸡

    ?)

    那只鸡

    根本就是装腔作势

    绣花枕头

    不自量力

    爱表现

    本质上一无是处!

    镇山河走过一片喧嚣的医用帐

    走到边上那座空了的帐篷里

    窝到了暗处的铺盖边。

    人去帐空

    好生凄凉。

    背上凉飕飕的

    斜眼看

    帐篷布被人割破了一块

    冷风正不断灌进来。

    冻死它好了

    反正它也不想活了。

    ***

    赵观寿进了帐篷。

    医生正帮龙芝处理伤口。

    腿上的倒还好

    手臂上的伤刁钻

    挑割的都是血管

    一撸袖子

    整条手臂血肉模糊

    腕上的银链子血迹斑斑

    医生小心斟酌龙芝脸色:“龙大小姐

    这链子要拿下来

    不然不好包扎……”

    龙芝顺手摘下

    放在手边的操作台上

    抬头问就近的猛禽卫:“围住了吗?”

    “已经围住了

    我们看了地图

    其它地方都是连片的大湖

    不连片的那一带

    有几公里长

    纵深可能有十多公里

    里头凶险得很

    而且那里的地表不留痕

    没法追踪叶流西的车辙印。”

    赵观寿走近了

    目光落在那串带血的链子上

    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叶流西的声音

    周而复始。

    银蚕心弦。

    交易。

    不犯黑石城。

    就看你愿不愿意给黑石城买这份保险了。

    ……

    龙芝叫他:“赵叔?”

    赵观寿身子一颤

    像是被人窥破了心思般不自在:“什么?”

    兴许是刚被挫了锐气

    她挂不住面子

    这趟跟他说话

    语气分外缓和:“你不用担心

    叶流西慌不择路

    被困在尸水沼泽

    那里是尸堆绝路

    她出不去

    又没东西吃

    大局还控在我们手里

    我想好了

    这一趟抓到她

    先废她四肢

    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杀她。”

    赵观寿嗯了一声

    挨近操作台:“但是尸水沼泽很难进

    要探路的话

    难免死伤

    刚刚你也看到了

    两车的猛禽卫啊

    我回去了都不知道怎么安抚几大家。”

    龙芝意味深长地笑:“赵叔

    这我想过了

    猛禽卫是黑石城的精锐

    当然要避免死伤——这世上恨叶流西的

    大有人在

    恨不得生吞了她

    我干嘛不派他们去

    反而白白牺牲自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