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宋琲的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了一桩往事, 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跪在他面前,露出这种不屈的眼神, 求着自己成全他们。
    “光一个女儿可不够, 还需要儿子, 将来好承袭爵位, 皇家从未有过男妻的先例, 虽说民间盛行,但到底是不雅,不过做个侍妾倒也勉勉强强。”皇帝一直盯着宋琲看, 仿佛想要从他一成不变的面色中看出些什么来。
    宋琲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强忍着自己的眼眸不要露出愤恨的表情, 收敛好情绪,对上皇帝的眼神时又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 “就凭儿臣这副身子骨能有个女儿已经是上天赐福了, 不知父皇为儿臣看中了哪家姑娘?”
    “光禄大夫的嫡次女。”
    “原来是三嫂嫂的母家啊,还真是亲上加亲呢。”
    光禄大夫陆家乃是与万家一般是三朝元老级别, 身份地位贵重,陆家嫡女嫁于宋瑾为王妃, 尚在闺中之时身子骨就不太好,常年用汤药吊着,从不出席皇家宴会,一直久居王府,不过也生有一子宋允鹤,深受宋瑾喜爱,两姊妹的姑姑就是恭顺亲王的王妃,一家子都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本有宋珩在,宋瑾与太子之位无缘,给陆家与宋瑾赐婚就是防止陆家与万家一样会有外戚干政的局面,但现在诸位嫔妃与皇子之中只有宋瑾最有资格成为太子,那么陆家便成了皇帝的眼中钉。
    那又为何要给自己赐婚?
    “父皇为儿臣赐婚,儿臣喜不胜收,只不过儿臣也是真心喜爱那女儿,又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说不准儿臣就那么一个孩子了,还望父皇给她封个郡主的称号。”宋琲借此机会让诺诺正是成为楚王府的小郡主,将来会是唯一的小主子。
    诺诺上了皇家玉牒,有了郡主的身份就不会轻易受到伤害。
    皇帝应允了,宋琲再次得寸进尺,想将柳仪温要来了自己身边,但皇帝表示已经安排柳仪温去藏书阁整理典籍不便出宫,不过可允他们时常相见。
    柳仪温的身份公布不了,身在皇权之下不得已要事事低头,波云诡谲变幻莫测的皇宫永远都比不上自由自在的月城。
    “诺诺成郡主了?”柳仪温听到这样的消息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书籍都差点儿掉在地上。
    “父皇已下旨封她为长乐郡主,不日就会接回京城,到时候你就能日日与诺诺在一起了,”宋琲将书籍摆正,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为父皇要给我赐婚而感到惊讶呢。”
    柳仪温可没有心思和宋琲贫嘴,沉吟道:“陛下果然知道了。”
    他将今日只与皇帝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琲,“这倒是像威胁我一样,可我又有什么值得被威胁的呢?”他如今久居深宫,没有官职,一无是处。
    “不是威胁你,是威胁我。”宋琲目光一沉,今日父皇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在敲打他,提到女儿,提到假死的人,又提到了柳仪温,都捏在他的命门上,他已经不想再争了。
    宋琲忽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恐怕就是因为他不想争了,父皇才弄了这么一手,就是想让他将矛头指向陆家。
    皇帝与恭顺亲王均为嫡子,恭顺亲王是先皇后的小儿子,难产了一天一夜才生了下来,据说那夜漫天霞光隐隐有凤凰清啼之音,此乃祥瑞,于是帝后皆偏心幼子。
    由于天降祥瑞,宫中不乏有传言,说小皇子是真龙天子转世,只有他才有望成为下一位皇帝,这么多年来,哪怕恭顺亲王一直如表面一般卑躬屈膝,但父皇还是心有芥蒂。
    恭顺亲王与王妃陆氏琴瑟和鸣,从未有过妾室,感情甚笃,从陆家下手可就方便多了。
    仔细想来,也不光是惧怕如万氏一般外戚干政,一并除了恭顺亲王才是他的目的。
    宋琲从未与恭顺亲王打过交道,也不知那位亲王是否真的存了别样的心思,可不管如何他都觉得冰冷刺骨。
    让他不禁想起了那位废太子,他早就知道的,在皇家没有什么骨肉至亲,什么手足情深的,连同胞兄弟都不放过。
    柳仪温见宋琲在发呆,挥了挥手,“为什么威胁你?陛下那么喜爱你。”
    宋琲的视线落在了柳仪温身上,他的眸色清澈,满是自己的影子,他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贪恋着此刻的温暖,希望能够驱散体内的寒冷,“因为皇权至上,没有永恒的爱,只有永恒的权利与利益。”他又捧住了柳仪温的脸颊,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角,“可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唔——不会的,殿下永远不会是那样的人。”柳仪温紧紧地握住了宋琲的手,轻柔一笑。
    “不过陛下从前不是想给你与孙将军的女儿赐婚吗?怎么又变成了陆家的嫡次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