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琉璃扎进肉里,双手顷刻间沾满鲜血。
    他目光憎恨地看着那个男人,浓浓的杀意几乎要毁灭理智,可是那一刻对方竟然发觉了,准确无误地朝这里看过来。
    对方眼里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是充满了……同情。
    白衣少年目光赤红,“你凭什么带走他!”
    “他不是你的四师兄,为什么不能带他走?”男人眉眼比他更加冷厉,气势也极为强横。
    “四师兄早就被你杀了。”
    白衣少年脸色倏然惨白,内心充满了怒火,这个人竟然胡说八道!
    可未等他反驳,却发觉手上不疼了,他惊愕地低头再一看,却发现上面的琉璃碎片消失了,而是更加粘腻的血液,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是谁的血……
    他心口骤然发疼,不敢去深思,这些鲜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还是……
    “醒醒!”
    “仙君,你醒醒!”
    萧玉折恍然从梦中惊醒,周遭紊乱的灵力瞬间恢复平静,但是附近的花草都被摧毁了满地。
    他扶着额头,半倚靠在床边,此时后背已经被汗水濡湿了。
    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如果不是陶执及时叫醒了自己,那么很有可能会殃及之前的伤口。
    “多谢。”他心绪尚未清明,眼底掠过一丝仓皇。
    “你不会跟别人走,是吗?”
    陶执一直坐在床边,他发觉手被对方下意识握紧了,“我在这里,不会走的,放心吧。”
    萧玉折眼底红光稍逝,他看上去没有平时的伪装,袒露出来的模样真实而……不安。
    陶执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会觉得难受。
    他知道近几日萧玉折睡眠不好,时常在梦中惊醒,可是今日最严重,就像是掉入梦魇般,难以唤醒。
    问起之时,萧玉折却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他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因为伤势,次数才频繁了些。
    他没有多言梦境,陶执也不好追问,只能在旁默默陪伴,同时希望等他伤势好了,便不会再做这样的噩梦。
    半个时辰后,陶执见天色不早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石洞之后的那座山头,在三个时辰后会“熄幕”,所有花草都会陷入沉睡,不可采摘。
    陶执每次都会在“熄幕”之前,将次日所需的绿葫草备齐,这一次也不例外。
    萧玉折自然答应,让他多加小心。
    只是,待陶执走远之后,萧玉折睁开眼睛,其中一片清明,无半点困意和倦怠之色。
    方才的梦境是否为某种预示?
    他此刻再难入睡,索性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在置衣架上拿起了陶执的一件衣袍。
    那是他芥子空间里的弟子服。
    萧玉折感触到衣裳的冰凉丝滑,上面的纹饰颜色,皆是精美绝伦,可是……
    这件衣裳是那天校场训练完,陶执落在他那里的,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把衣裳留了下来。
    不过后来,陶执也忘了丢哪儿,再也没回来寻找。
    萧玉折神思渐渐收回,他攥紧了衣裳然后又放开,因为他的目标不是它。
    一连几日,他都在收集跟陶执有关的“东西”,或许是头发、衣裳以及某个细微的小习惯。
    为的就是寻找过去的记忆。
    他为何会有那些残破的记忆,浮仙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被何人屠了满门,以及陶执给他的感觉,为何跟四师兄那么相像,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而这一切的答案,也许就在这幻梦幽谷之中。
    光影斜斜照进小窗,细细碎碎的光映入萧玉折眼底,他掌心之上跳跃着一团幽蓝火焰,显得神色愈发晦暗不明。
    可是,那日陶执连他的识海都能进入,是否说明不管陶执是青莲还是魔修,神魂都不曾改变。
    突然一个想法,浮现在萧玉折心间,让他整颗心都跳得剧烈起来。
    但是,他慢慢平复了内心的情绪,神色也冷静了下来,那些旁枝末节都印证了他的想法,可还差最后一步方可确定。
    ——查验灵根。
    这个方法是最直接有效的,可是萧玉折一直没有动手,原因正是担心陶执生疑。
    他们难得重归于好,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
    幽火明暗不灭,良久后屋内才陷入昏暗,周遭安静得连飞禽经过都了然无几。
    而在萧玉折等待的时间,在两里外的小山上,某人却无所察觉地四处游荡。
    陶执攀着一根粗壮的藤蔓,从悬崖上矫健地跳跃着,过了一会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片空地上。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叹了口气。
    方才寻遍了山头,还是找不到绿葫草,连悬崖上也光秃秃的,连棵草也不长。
    分明在几日前,他还能看到许多绿葫草,如今寸草不生,不是被人摘去了,便是被某种妖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