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季玉看着冰棺里的男人,这个男人的一生既聪明又愚蠢,又成功又失败。
    他其实并不爱任何一个儿子,他只爱过那个名叫安明玉的女人,将她的名字拆给了三个儿子,再娶的女人也是因为实在想念深爱之人的幻影。盲目地疼爱阮季玉,疼爱李枫,也是因为他们眉眼间长得最像安明玉。
    可惜幻影就是当权者索命的毒蛇。
    阮季玉垂眸看着他安详的仪容,轻轻地抚上冰棺,不知是恨还是什么,但在生死面前,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上辈子他结束过不少人的生命,但他从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生死之间。
    现在他体会到了。
    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竟然有卡车开进了庄园前院,在楼下的草坪上轰鸣着,大功率射灯打开着,工人在忙着挖坑,卡车上卸下来一棵巨大的枇杷树,准备栽树。
    庄园前院是一片观景林,错落有致,还有假山流水,枇杷树太过野性,完全破坏了这地方的和谐,变得不伦不类,仿佛美女戴了一顶秃顶且东倒西歪的帽子,实在难看。
    阮伯安走到阮季玉身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一根烟啪地点上,才叹了口气,烟气笼罩了他半张脸:“临走的遗言,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把老屋的枇杷树移栽到庄园来。”
    他呼出一口烟气,瞥了一眼半张脸在阴影里的阮仲明。
    “第二句,叫老三回来,把阮家交给他,我现在只能相信他了……”
    阮季玉没有表情。
    阮峰最后还是知道了是有人下毒害他。没有人能知道这个秘密,并且还有能力告诉阮峰,除了……雷霆。
    雷霆是为阮季玉。
    阮峰并不傻,他只是信任的太盲目。一个人总有软肋,安明玉就是阮峰的软肋。
    软肋总会害死一个人。哪怕是英雄也不例外。
    阮季玉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棵枇杷树,巨大的根系被笼在一张网里,夜色里工人们正喊着口号一齐拉这棵大树。
    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阮季玉转身走了。
    “家庭医生在主卧等您。”管家对阮季玉说。
    阮伯安摆摆那只夹着烟的手,“我跟老三去,那什么,叫厨房煮点东西吃,老三两天没动筷子,再不吃饭还没等老的下葬他先挂了。”
    阮仲明在身后低声对跟着的秘书助理说话:“……还有明天早晨十点叫裁缝来家里。”
    阮季玉自顾自往庄园的主楼里走去,背影单薄,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身后追随着他,管家在一旁躬身小声提醒阮伯安:“大少爷,以后人前要改称呼了。”
    阮伯安“哈”了一声,眯起眼吸了一口烟,吐出来:“我连躺在那儿的都没叫过什么老爷,你让我叫老三?呵,算了吧,老三可不是他,用这些东西可唬不住他,歇着吧。”
    管家并没继续答话,阮伯安吸完一根烟,整了整黑色的冲锋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烟灰,将烟屁丢在草坪上,用鞋底踩了踩。
    仿佛这昂贵的草坪和棚户区那些臭水沟没什么区别。
    他追上去:“老三,吃啥,我叫厨房给你做,或者我去给你随便做点啥,上次你不是吃……”
    阮仲明身边的秘书欲言又止,阮仲明抬手不让他开口,只说道:“走吧,回集团,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
    秘书点头,深深看了一眼远处逐渐消失的阮季玉背影,转身走了。
    第50章
    阮家大家长的葬礼定在月底举行, 马上就要过年,阮家也不愿意把葬礼拖到春节,但阮季玉继承阮家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家, 好在雷霆提前打过招呼, 封锁了所有关于阮季玉的娱乐新闻,一切有关这个名字的小道消息都没能流露出去, 这才保住了阮季玉的清静。
    在外面让粉丝惴惴不安的也只是李枫的失踪, 阮季玉的消失似乎和一切都有关系, 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在哪里,不过还没等大众开始瞎猜, 一夜之间便突然有消息开始网传李枫吸#毒,不过一直没有铁证, 李枫的粉圈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疯狂攻击别人, 就差把所有人都咬下水,但还是不断有人传,营销号私下里疯了一样转发,发了又删, 各种真真假假的石锤眼花缭乱, 看大众的风向, 大家恐怕已经信的八九不离十了。
    外面风声鹤唳, 李枫的事把阮家和雷家推上了风口浪尖,但豪门这些掌权人不比娱乐圈的事, 他们轻易也不敢胡说八道, 看起来似乎逐渐风平浪静了, 但各家内部却并不安宁。
    跟着文泰麟的中年男人步履匆匆走进他的书房,告诉他阮季玉继承了阮家, 成了阮家新的“大家长”的消息,可文泰麟却只是顿了一下手中毛笔的笔锋,他轻“啧”了一声,把笔架在一旁,将一幅写废了的字揉成一团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