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想问一句“叔叔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但还没来得及说,就听江叔叔说:“你二叔之前转移资产的时候,因为太着急,漏了些手脚,被我给抓到了,我顺势坑了他一把,把他的多年存货都给榨干了,一共榨出来一个亿,现在都在我公司账上。”
    楚越听愣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从江叔叔的身上感受到了他爸爸的温暖,连带着眼眶都有点发潮,刚才被压弯的肩膀也瞬间挺直起来了,就像是感受到了江叔叔给他的力量一样。
    说不清那一瞬间的感觉,他沉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些,之前他像是被闷在一个塑料袋里,憋热到逐渐窒息,现在,叔叔轻轻地帮他把塑料袋撕开了一个口子,让他又嗅到了新鲜的空气。
    他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飞快在脑袋里算了一下他欠叔叔的钱,6-1=5,啊,那没事儿了,五个亿和六个亿现在对他来说没区别。
    “我二...楚恒易,他,他有那么多钱吗?”楚越还有点恍惚。
    江叔叔冷笑了一声:“积少成多,你们楚家早些年也是跟江家不相上下的豪门,他今天搬一点,明天搬一点,一个亿都少了!他要是有点本事,早都把你家搬空了。”
    楚越羞愧的垂下了脑袋,半响没敢说话。
    江叔叔又说:“他最近被我狠坑了一笔,是不会甘心的,过段时间可能要回来跟我打官司,你先继续打工,过几个月他回来的时候,你再回来找我,以往你们楚家的事我不好插手,但眼下已是这个场景了,我不出来,也没人能给你出头了,只要他敢回国,我就能把他一身皮肉都刮下来。”
    楚越越发惭愧了,呐呐的说:“谢谢叔叔。”
    “别先顾着谢我,你继续在外面打工吧,好好看看人家外面的人都是怎么活着的,再看看你是怎么活着的,男子汉大丈夫,摔了不可怕,能爬起来就是了,你现在才二十岁,人生才刚开始,往后的六十年有你折腾的,别整天就知道情情爱爱的,你但凡像点样,都不至于让我一个叔辈操心。”
    楚越又挨了一通骂,最后才挂断电话。
    ——
    石大哥跟场工们喝着豆浆侃大山的时候,就看见楚越远远地又走过来了。
    这小孩儿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回来的时候更失魂落魄了,一条平坦大路硬是差点摔一跤,一直走到他对面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他,声线沙哑的说:“叔,我不想干了。”
    楚越想回A市,去A市重新找一份工作,然后等着江叔叔叫他回去。
    一想到楚恒易要回来,楚越就觉得心里头有火在烧,恨不得马上冲回去。
    “咋还不想干了呢?”石城蹙眉推过来一碗豆浆,问他:“跟组里人闹别扭啦?还是觉得那里不顺心啦?年轻人可不能这样,干什么事儿,就得从头到尾走一遍,不干完,你咋知道你行不行呢?”
    老大哥絮絮叨叨的动静一声比一声高,渐渐的吸引了一帮人来,一群场工围着楚越开始念叨,张口就是“我家那孩子都想来剧组工作还没这个机会呢”,闭口就是“你们老师该教过你,不能半途而废”,这样车轱辘话来来回回说过了几遍,终于把楚越说投降了。
    “是,是,不能半途而废。”楚越今天第二回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压力,举双手苦笑投降:“我肯定好好干。”
    看这几个关心他的长辈,楚越又想到了江叔叔,江叔叔如果知道他半途而废,肯定也会不高兴。
    等人群都散了,楚越才又跟石城说:“那,您给我安排个别的房子住吧,我不想跟陈妄住在一起了。”
    他现在看见陈妄心里就难受,之前他心里还真是有那么一丝丝期待,想,就算不能在一起,他还想离陈妄近一点,但是刚才在院儿外面坐了那么一会儿,他却不这么想了。
    他追了那么久,什么都压上去了,但却依旧得不到陈妄一个真正的笑脸,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陈妄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陈妄都没忘了周然。
    他以前一直牵扯拖拉着不想放手,但今天,当江叔叔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楚越突然间觉得自己不该继续下去了。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碗豆浆,想,既然他怎么都留不住了,那还不如趁早拉倒了算了,他何必非要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狼狈不堪呢?
    叔叔说的对,他往后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呢,何苦就这么作茧自缚。
    陈妄就是他心头上的一颗朱砂痣,他挖的时候鲜血淋漓,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就像是整个人都从沼泽里挣脱出来了一样,连呼吸都跟着轻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