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这回开始琢磨要怎么给我编猫耳朵了:“和约签订了,一切就都该尘埃落定了,就是浑水才好摸鱼。人类联盟的企业联合会长担心人类联盟的民众们会因为他放弃了人类联盟而永不原谅他,但是,结果却是人类联盟的民众们毫不在意这些。毕竟,失去了企业,就将失去一切,联盟不复存在。事实上,人类联盟的国家领导人只能依靠企业来治理国家。我已经借了那么多钱来向他们买下这个国家,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说的你好像真的有付出一分钱一样。你向他们做出的所有承诺,不都是空头支票吗?”我看着镜子里自己头顶上突出的两坨头发,不是耳朵,又胜似耳朵,只是头顶上有猫耳,头的两侧又有人类的耳朵,这发型着实微妙。
    “等我拿下亚细亚七号,我用一百倍价格的能量币付你。”我模仿着望舒的语气说这句话,然后接着说,“亚细亚七号你已经拿下了,一百倍价格的能量币,你付了吗?”
    “在付啊。一拿下我就在走支付流程了。”望舒很干脆地说,她也觉得这发型不适合我,重新给我编头发,“你当我是什么人?欠钱不还的那种人吗?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哦,那我还真是低估你了。不过你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在我的印象中,望舒向来是那种有钱就会全部花光的人,鲜有能攒下钱来的时候。
    “那些没有第一时间投靠我,不同意借钱给我的人类联盟企业……”望舒在我身后,把我的头发抓成一束,看起来是在考虑,对我来说,是单马尾好一点,还是双马尾好一点,“我认为将其国有化后再民营化,是填补现金流的最好方式,那其你不觉得吗?”
    将私人企业的生产资料收归国有,一般来说的收购价格要比市场价低很多,基本上就等于没收。而国有企业民营化,则是同理,负价格转让给民间投资者,使得国有资产大量流失……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过。
    望舒真的很懂得怎么慷他人之慨。
    “好吧,是我的偏见,我以为你不会付给那些植物一分钱……”我干巴巴地回答道。
    “理由呢?怎么说?我看起来有那么讨厌人类联盟的那些植物?”
    “我从你的养母那里听说了,望舒你……”
    “没错。我是出生在战区附近的孤儿。不过直到那件事之前,就是我,也认为自己是彻头彻尾的人类。毕竟我从外表看来,确实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两样。按照人类联盟那边的说法,我的基因提供者应当是一个通过基因操纵使自己存活下来的实验体,细胞不再死亡,而是不断分裂、增殖。那其,那是和城堡差不多大小的一堆肉,如果不是经常对其进行‘修剪’,谁也不知道它最终会不会成长的比亚细亚七号这颗星球还要大。”
    ——飕——飕——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从望舒的发间穿过时,在我心中发出类似金属长笛吹奏出的悲戚乐音。
    “人类联盟在昴宿增九的前线附近设置有一个实验基地。从战场附近抓来的孩子们,自然会成为人体实验的素体。我的父母似乎其中之一就带有类似的隐性基因。”
    ——飕——飕——飕——
    “我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孤儿。大概是三岁,也许是四岁,我们所在的开采站遭到了抢劫,那个星际强盗一面让我把枪口塞进我父母嘴里,一面对我说‘这是枪’、‘这是子弹’、‘这是力量’,就像是上梁山时为了表忠心的投名状,我在还不清楚什么叫做死亡的时候就已经会杀人了。”
    ——飕——飕——
    “像我们那种由人类联盟军事承包公司维护公共秩序的地方,户籍资料基本上都会丧失。对于国民身份的真伪,没人晓得。我父母虽然在那里工作、生活,但死后就连名字也留不下。有一段时间我都是用被植入的芯片id进行称呼的,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为了跟薯片、巧克力棒、芝士蛋糕这一类的零食平起平坐而努力杀人。”
    低马尾、高马尾、侧单马尾、半马尾、披肩侧单马尾……下双马尾、披肩双马尾……随着望舒的讲述,我的发型不断变换,但即使是在讲述有关于自己的悲惨过往,望舒都始终面带微笑,神色自若。
    在望舒脑中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意识?
    “按照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说法,生命抵达了进化的顶点才获得了意识以及我们如今所感受到的一切,但我认为那至多算是拥有了能够产生意识的条件罢了。”
    “那个星际强盗窝点后来被捣毁。我比较幸运,在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的爱心活动下,送人收养,就这样来到了地球。但是当时那边仍有不少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成了流浪者。我与他们进行再度接触时发现,他们大部分人都欠缺意识,只是以理所当然的姿态在那一带生活。对一些已经在那一带生活了好几代的人进行基因层面上的研究,我发现这种‘欠缺意识’的状态是可以遗传的。阿德诺兰邦人,好多人都拥有这种‘欠缺意识’的不良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