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我觉得你还挺适合,表达能力蛮强。”
陈茉笑了一下:“哦,可能因为我是做宣传的。”
“那你了解一下,好吧?做这个的是我师妹,非常专业,她亲自参与,不会让没执业证的学生谈的。”医生点了点传单,“有需要就直接打电话。”
“好,谢谢医生。”
坐在周遇车上望着窗外吹了十几分钟的风,陈茉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
试试吧。
咨询师发来的地点位于某高校的分校区,非常偏僻,离市区边缘还有半小时车程,陈茉精力不济,晃晃悠悠地睡着,等她醒来时,发现周遇把车停在了一片鸟语花香的湖边。
垂柳弯在水面与自己的影子对视着,有一种照影自怜的隐喻感,陈茉睁开眼四处看了看,四栋教学楼环抱着这片小湖,间或有学生骑着自行车路过,除此之外十分安静,看来并不是主要教学区。
“怎么不把我叫醒?”
“看你太累了。”周遇说,“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陈茉看了看时间,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靠迟到了!”
陈茉飞奔下车,无头苍蝇地找了半天才找对办公室,喘匀了气敲门,听见里面响起一个很温和很好听的声音:“请进。”
陈茉推门进去,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人,她自报家门后马上道歉,解释自己为什么晚了半个小时。
咨询师穿着很日常的一套便服,是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长相和气质很平静,用平静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真的很怪,但是当下跳进陈茉脑海里的就是这个词。
她并不亲切,嘴角也不挂着微笑,但也不严肃,不会让人望而生畏,没有表情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惧怕, 也不会让人觉得放松,一双圆眼睛,眼角有细密的纹路,脸型不尖也不方,唇色既不淡也不深,简单盘着头发,插着一支笔。
咨询师对陈茉道歉的反应是——没有很大的反应。
她没有用微笑来缓和,也没有调动出其他表情来指责陈茉,只是摊开笔记本,说:“坐吧。”
“我们约好了是两个小时,从两点钟到四点钟,我的这段时间就是留给你的,要怎么使用是你的自由。”
“那我有个问题想问。”陈茉说,“如果我爽约不来,你会怎么样?”
咨询师平静地回答说:“我会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直到我们约定的时间结束。”
“为什么。”
“我的这段时间就是留给你的。”咨询师重复了一遍,“要怎么使用是你的自由。”
陈茉点点头,顺从地坐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获得过他人这么彻底和完整的注意力。
在陈茉坐下来之后,咨询师紧闭门窗,拉上了办公室的窗帘,调节好灯光的颜色和温度,提供对应的饮品。
这一切都在陈茉的要求和选择下进行,陈茉猜测这一套流程的作用是给受访者以足够的环境安全感,她问咨询师是不是这样,咨询师不置可否,只是递过来一张单子。
“我们这里有三种自我介绍方式,你选哪一种?”
陈茉看了看:“我选第三种,我需要你告诉我你的姓名、职位、单位,但是我不想说我的。”
咨询师点点头照做,并且拿出了自己的证件进行证明。
“之后的咨询,我都不会询问和称呼你的名字,你确定这一点吗?”
“我确定。”
“好的。”
陈茉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有安全感?”
咨询师摇摇头:“这不是某个测试的一部分,这只是非常普通的前置工作。”
“你们需不需要我做什么?”陈茉又问,“你们这个项目需要志愿者出一个反馈结果吗?我可以写,用在你们的论文里,我挺会写东西的,我的职业就需要我会写东西。”
“没关系,不需要的,我们就正常进行咨询,只要你允许我们公开部分记录资料就可以了。”
“那么……”陈茉谨慎地说,“我的案例可能不是特别有意义,我没有经历过什么非常重大的创伤,如果讲出来可能都是一些小事和废话。”
“没关系。”咨询师平和地说,“我们的咨询已经开始了,你可以聊一聊。”
“聊什么?”
“比如,你现在的压力点,你为什么觉得自己状态不好。”
这个问题周遇也问过,陈茉的心理防线猛然拉到最高,紧绷绷地说:“我说不出来。”
“那我换一个问题吧。”咨询师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项目?”
陈茉想了想,坦诚地说:“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始阐述自己,所以我希望多聊别人,就比如现在这个场合,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我希望你多聊聊你自己,而不是来关注我……这很搞笑对吧?明明是我来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