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它呢?
    她肯定也没提及到它吧?
    「那个大妖,就是她的丈夫!」
    因为靠得够近,破岚清楚看见,她眼中的担忧,还有惊慌。她强行将男人推开,忙于用绸袖包裹它时,虽吃力得额上冒汗,却还望了那男人一眼,眼中情愫胜过千言万语。
    男人举起大刀,想要为她阻挡。她却迅速退开,施下不可动弹的咒,因此分散力量,让它有机可趁,斧刃划开绸衣。
    「不许再说了!」
    她怒喊,气恼不已。
    「你能阻止我吗?」
    俊逸如仙,实则为魔的男人笑问。
    她诡计多端,拿出一块墨玉,圈划时铮铮作响,现出颜色深暗、质地坚硬的龙鳞之盾。
    雕虫小技!
    协助主人的丰富战史,让破岚知道龙鳞不可摧毁。它回避龙鳞,飞升向上,才又急速下降,飞旋过去切断它想念太久的长发、绸衣、绣鞋,以及那芬芳的肌肤。
    黑龙上前,利爪交迭,龙气灌满全身;信妖缩成最小最硬的砖,都来阻止它。
    啊,滚开滚开,它要杀的是她,执意与她不共戴天,对其他的人与非人都没兴趣!
    「感受到了吗?」
    魔还在说着。
    「这武器上充斥对妳的恨意。」
    是啊,恨。
    ※  好恨好恨!  ※
    破岚恨自己,惦记她,竟比惦记主人还深!
    所以,砍入她身体时正中胸膛,劈砍得很深,伤口喷出红润的神血。它不肯罢休,非要致她于死地,凶狠的横划,要看看这无情女人的心,是生得什么模样。
    鲜血洒得很多,连飘落的雪花都被染红。
    一身是红的她,如似她与主人成亲时,穿着艳艳婚服的模样……
    名唤雷刚的男人却奔来,让她脱离劈斩。
    它也恨这个男人。
    恨他竟与她相爱,取代主人的位置。
    不同于对黑龙与信妖的无痕穿行,它飞劈过去,跟他手中的大刀撞击出金色火花,力量加强,将他往后推行,刀身在它的斧刃下几乎断裂。
    他仍不肯退开。
    该死!
    它在半空旋飞,再往男人袭去。
    刀斧相接时,大刀崩了个口,碎片迸射,击中了他的额头,他的血溅到斧面……
    ※  咦?  ※
    ※  这是什么?  ※
    「停下!」男人厉声大喝。
    这感觉、这语气已经消失太久,但扎扎实实入了神魂,如今乍然而现,它震惊又迷惑,一时气力都消失,被男人挡击,先撞上山壁而后落在雪中。
    ※  等等,那是……那是……  ※
    ※  那是它的……  ※
    破岚想再飞起,信妖却爬来,连同她的神血与男人的血、言语,紧紧的、严实的包裹住,禁锢它的行动,也禁锢它的思想,它在一切暗然前想起,那是……那是……
    第17章
    太阳坠入西山,夜渐渐深了。
    白昼的人潮散去,砚城中的四方街广场点上灯火,仍旧很是热闹喧哗,白昼做的是人的生意,夜里就是非人的聚会,有些店铺白昼不开张,只在夜里营业,卖的是非人的用物,物件都很新奇。
    生意最是兴隆的,是代写墓碑的生意。
    即使做了鬼,也是爱面子的,觉得子孙让人写的墓碑文不满意,或者是墓碑老旧,干脆拿着冥饷,换块样式新颖的。
    至于碑上的题字,有的爱东街王夫子的,字迹饱满喜庆;也有的爱西街陈夫子的,字迹清瘦却有劲道。
    有些人刻意深夜不睡,也爱去跟非人凑热闹,入店要先放把银两放桌上,店家才知道分别,就会送上人的吃食。
    四方街广场中央,乐人们各自拿着乐器,在练习「百鸟朝凤」一曲,预备在姑娘成亲那日演出,不论是胡拨、曲项琵琶、芦管、十面云锣等等,都弹出美妙动人的曲音。
    因「百鸟朝凤」这曲,寓意众望所归,平时不能听到,只有在砚城的主人成婚时才能演奏,所以好奇者很多,引来很多围观者。
    一个穿着墨黑斗篷的身影,从长街那头走来,经过广场时没有停留,和人与非人们错身而过,对吃食、用物、享乐都没有兴趣,脚步很轻,被斗篷下摆拂过的五彩花石,颜色都变得略微墨黑,直到那身影走远才恢复,只是天色太黑,没有被察觉。
    离开热闹处,身影走的路径愈来愈窄,愈来愈幽静,终于走到一排树龄数百年,叶片尚未转黄,苍劲挺拔的银杏树旁。
    银杏树分公母,虽然都会开花,但公树不结果,树身偏高瘦,母树深秋时结果,树身偏矮胖,不论公树母树的叶片都片片如扇,公树的叶片裂痕大且深,母树则裂痕浅。
    连树也能成双,相守数百年,甚至千年。
    墨绿斗篷下的双眸,注视着银杏树,生出一丝恨意。她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清丽幽冷的脸庞,肤色白中透着青,长发黑得近乎墨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