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
他不觉得疼,至少没有蚊子叮那么疼,只觉得颈间发烫。
「香囊妳拿好。」
有几只蚊子落在她发间、衣衫上,他连忙替她挥手去赶。
她没再拒绝,握着香囊,人往他身边靠,几乎要贴入他胸膛。
「这么一来,我们都不怕被蚊叮了。」
藉口共用香囊,能够站得这么近,她心中泛甜,脸色娇红。
情愫初萌,他护着她,大手挥赶飞蚊,纵有不识趣的飞蚊,越过他防卫,叮咬他或她,两人却都觉得没那么痛,不说破香囊功效有限。
除了他们,人与非人们都唉唉惨叫。
「唉啊!」
「痛!」
「蚊子太多了!」
痛叫声跟拍打声此起彼落,蚊多如薄雾,砚城上笼罩一层灰雾,人与非人都受罪,被叮咬得又跳又骂。
啪!
茶庄学徒被叮得浑身痛痒,拿不稳手里的茶壶,滚烫的水洒出,泼得店主跟客户满头满脸,烫得眼睛都看不见,慌忙间撞倒橱柜,几组珍藏的好茶具摔碎,店主头疼脸疼身疼心更疼。
啪啪!
卖现炸油条的,挥动长长筷子,身前油锅热烫烫,蚊子穿过飘移热气,钻进衣衫里叮咬,痛得他胡乱扭动,双手隔着衣衫乱打,没发现一锅油条都炸过头。
啪啪啪!
营业中的酒楼连忙关门关窗,想要保护客人,但蚊群早已飞入,整栋楼上上下下飞着,盘桓的嗡鸣回荡,不论是客人或是伙计,已经被叮的大嚷叫痛,还没被咬的提心吊胆想躲,店内你推我挤,桌椅翻倒、杯碗破碎。
还有人好心,却办了坏事。
看蚊子落在陌生人脸上,赶忙拍下去,对方却已被咬,还莫名挨了一掌,当下气恼不已,抓住动手的那人吵了起来。
学堂里的孩子们,没有心思习字,不论发须皆白的夫子怎么安抚,全都坐不住,有的钻进课桌下,有的推门跑出去,有的哇哇大哭直喊娘。
连坟里的鬼也无法幸免,因为少去肌肤,蚊子叮在骨头上痛得更是锥心难忍,纷纷踹开棺材盖,抖着寿衣跳啊跳,陪葬的金银叮叮当当落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论人与非人,都惨遭飞蚊肆虐。
除了木府之外。
第19章
一匹匹上好布料,在木府庭院里展开。
原本,姑娘到了哪处庭院,花草为了讨她欢欣,就会开得最茂盛,但今日为了挑选制作婚服的布料,花与草都低垂成软毯,连颜色都不敢显露,就怕干扰她选色。
姑娘对这件事很慎重。
所以,木府里里外外,人与非人们也很慎重,个个严阵以待,不敢有半点差池。
信妖怕灰衣奴仆们,也会干扰选色,于是把自己分成很多片,一个个都化为素白丫鬟们,轻手轻脚的传递布匹,逐一展现开来。因为是婚服,用的是喜庆的红,但颜色略有不同,没一会儿庭院里就铺满深深浅浅各种红。
庭院中央的素白大纸伞,遮蔽燠热烈日,伞下有张精致圈椅,椅上坐着肤色黝黑、体魄健壮,名闻遐迩的马锅头雷刚。而在他胸膛上依偎的,是双眸澄澈,一身素雅绸衣,貌似十六岁,也如十六岁少女般,眷恋情人拥抱,娇声轻语的姑娘。
「这匹布好看吗?」
她仰望着,眼睫轻眨,粉唇柔润,软润小手把玩着他以银鍊系在腰间,从来不离身的獐牙解绳钩。
身为马锅头,他长年领着马队出入砚城,沿途山路崎岖,为了保证货物能安全,总用绳索绑得很牢靠。只是,绑时牢靠,解时就难,所以需要用上解绳钩。
他原本用的,是牛角磨制的解绳钩,解大结时容易,小结就不易。
她心细如发,何况又最是在乎他,相恋初时就送他这以银包裹,缀以绞丝银线,盘为灵动龙头的獐牙,说獐牙解绳最易,且能避邪,即使他离开砚城,遇见什么有歹意的人或非人都能逢凶化吉。
这是实惠用物,加上有她殷切祝愿,为了让她安心只能收下,之后用来解大结或小结都轻而易举,他配戴久了就已习惯。
相恋已久,拥抱的姿势很熟练,锐利的獐牙从不曾刺伤她,而她微微侧着脸,既能看布匹颜色,也能看见爱人的容颜,娇小身躯贴合他衣衫下阳刚的线条,被他的拥抱呵护,用体温暖烫着。
见他不言语,她用肘轻轻一顶,娇嗔的说道:
「我问你呢。」
他弯唇微微一笑:
「好看。」
「上一块你也说好看。」
俏脸佯怒,眼里却都是笑意。
「今日我们看的每匹布,你都说好看。」
「真的都好看。」
他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