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分得出吗?」
    她不肯善罢干休,非要问清楚。
    「是茜草、苏枋、檀木染的红好看,还是硃砂跟水银染的银红好看?或是金罂染的深橘红好看?抑是紫梗染的胭脂红好看?」
    被提及的布匹深感荣幸,凌空飞起,无风自绕,彻底展现颜色,竞争得很激烈。
    她继续数着。
    「还有牡丹的红、朱槿的红、玫瑰的红、桃花的红、茶花的红……」
    她愈是数,愈是忍不住笑,说到茶花时,已经笑倒在他胸前。
    「真的都好看。」
    他开怀大笑,笑声朗朗,又凑在她嫩薄的耳边说道:
    「跟妳一起看,就都好看。」
    她嫩脸酡红,双眸凝望他的眉目。
    「你这是打发我?」
    「不是。」
    「真的?」
    「我是信妳。」
    他说道。
    「好。」
    她笑得更娇,卧回宽阔胸膛。
    有好一会儿,两人都不说话,无声胜有声,相拥便知情浓。
    只是,婚服的颜色还是得挑。
    「砚城西北方向、雪山南麓上有棵两株合抱的茶花树,树龄超过五百年。枝干盘绕无间,一株是单瓣、一株是重瓣,开的花大多并蒂,每年开花有数万朵,远看如似红霞。」
    她娓娓道来,柔声提议:
    「不如,就取那两株茶花的红,你用单瓣那色、我用重瓣那色?」
    「好。」
    「至于婚服上的绣。」
    她偏了偏头,白嫩的小手往天际一抓,翠绿得太深,近乎黑色的绣线,如雨般源源不绝落下。她递给他看。
    「就用这色,好吗?」
    「很好,」
    他坦承。
    「我很喜欢。」
    「我知道。」
    她也坦承,笑意里藏了秘密,原本遮掩得很深,但逐渐能被看出,只是还不清晰。
    「再来,该来试试你身量。」
    她又说。
    「妳会不知道我身量?」
    他取笑。
    彼此常相依偎,他早知她纤腰多少,而她这些年来,全都不假他人之手,亲自选料裁缝,为他纳鞋、缝被褥、做衣裳,对他的身量早就一清二楚。
    「做平时衣裳的尺寸,跟做婚服不同,总要再试试才准确。」
    她嫣然一笑,探取最近的那个素白丫鬟奉上的红布,轻声说道:
    「放我下来。」
    他依言照做,松开臂膀,怀中娇柔的可人儿落下地。
    纤巧白嫩的双足赤裸着,花草匆忙迎上前去,托顶着姑娘的脚底,花茎草叶放得柔软又有弹性,竭力让她裸足也能舒适。
    红布伸展开来,她在花草的伺候下,时而升高、时而降低;时而在前、时而在后,小手隔着布料,轻轻在他全身上下游走。
    「你的肩是这样,你的前胸是这样,你的后背是这样,你的腰是──」
    蓦地,雷刚再也不能忍,擒获花草上的她,紧紧贴入怀抱里,感受她的柔软、她的芬芳,薄唇印上她嫩软唇瓣,汲取她的呼吸,贪婪难舍的厮磨,吻得她全身娇软……
    庭院寂静,红布圈绕成茧,将他们护在其中,素白丫鬟们则是眼耳鼻口都消失,不敢窥听他们的亲暱。
    终于,理智尚存的他,没有恣意纵情,竭力克制,好不容易才放过轻颤的她。
    水眸迷离的姑娘,被吻得喘了,卧在他颈间好一会儿,才勉强能撑起娇躯,羞赧得全身发烫。
    以往,动情太过时,她会说不可以。
    但,渐渐的,她不太说了。
    他反倒提醒自己,不能激情太过。
    木府里走动的人与非人太多,有灰衣的奴仆,各种花花草草,几乎无所不在的信妖,以及遇到无法解决的事,就来请求解困的人鬼妖精们,想图个清静着实太难。
    「你、你别扰我。」
    她低下眉眼,长睫轻颤,语声太娇,还又补上一句:
    「现在还不要。」
    欲拒还迎的模样,实在太诱人,他只能苦笑。
    他们都有默契,将欢爱留在洞房花烛夜,到时候万事万物都会被摒除在外,没有人与非人能打扰。
    红布包围的茧,自动垂落下来,圈绕在他们脚边。
    姑娘缓了缓心神,轻手一扬,不论是无风自绕的,或是在地上的红布,都自动收叠,恭敬又无声,一次收折就像一次叩拜,依序化为整齐的布匹。
    「信妖。」
    听见叫唤,素白丫鬟们的脸上开了口,同声回应:
    「在。」
    「把红布都收下去,要用的颜色,你去跟茶花树取。」
    「是的。」
    素白丫鬟们齐声说,各自收拾地上的布匹,抱起来就往庭园外走去,满目的深浅不同的红渐渐浅去。
    雷刚却微微拧眉。
    「这就好了?」
    「是啊。」
    「只量了我的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