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云照换好衣裳出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楚少泊的视线定格在那抹纤长的身影上,分毫未移。
    对面,云照红衣似火,远胜天边残阳。
    长发未束,就这样披散于耳后,遮住了衣摆处的半挂凤纹。
    “美、美极了!”倏然间,楚少泊发出一句感叹。
    他将云照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眸中喜色难掩,他反问对方:“阿照觉得这衣服如何?”
    纵使心中反感,云照也不得不顺着对方的心意回应:“既是陛下特意为我制的,那自然是极好的。”
    楚少泊的瞳孔几乎是黏在了这副躯体上,半晌舍不得挪开视线。
    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妆奁,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接着拉起云照的手就将人带了过去。
    “来,朕替你束发。”边说着,他拿起一把木梳插入云照发间,动作轻柔地替对方梳了起来。
    铜镜中映着一张绝色之容。
    被仇人的双手抚摸发丝,云照只觉得无比恶心,他凝视着镜中的面孔,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懦弱无能。
    不过么…………呵。
    心里冷笑一声,他心道无所谓了,只要今日一过,一切就都结束了。
    忽然———“阿照,在想什么?”
    一声呼唤,拉回了云照的思绪。
    他正欲回应,抬眸却见镜中的楚少泊神色淡漠疏离,甚至透出点点冷洌,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云照心里一咯噔,心问莫不是自己适才走神的间隙露出了什么破绽?
    眉眼间透着几分警惕,他扯起一抹淡笑,道:“我在想,这料子如此珍贵,只用来制婚服,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怎会。”楚少泊悠然道,“但凡是给阿照的,必然要是这世上最好的。”
    说着,他微微弓腰,双手扶在云照肩头,对着镜子道:“你瞧,多美啊,只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朕的阿照。”
    喑哑的嗓音传入耳廓,不知怎的,云照脚下蓦地升起一股恶寒。
    他目光轻移,对上镜中楚少泊的眸子,妄图从中读出些什么,却不想一只大手悄然伸向他的下颌。
    粗砺的触感袭来,让他感到十分不适,摩挲却没有停止。
    楚少泊早已将视线挪到了眼前人的耳后,整张脸几乎埋进了那一头瀑发之中,贪婪地嗅吮着。
    云照强忍反胃,牙齿近乎咬碎。
    忽然———“呃!”
    游走在颌间的大掌猛地发力,死死将脖颈扼住,云照心下一惊,努力想要挣脱,却是越挣越紧。
    楚少泊冷眸微眯,全无方才的笑脸相迎。
    他低眸看着手中挣扎的人,心头的怒火愈烧愈旺。
    原本,他是不打算让云照先一步知道这事的,可每每想到对方这段时日的精湛演技,他便控制不住内心如泉涌般的愤怒。
    他恨,恨不得将裴勉碎尸万段,也恨不得将云照啖肉饮血。
    可他舍不得。
    他自认在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后,心里是痛恨的,可每每望见云照那张脸,他便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一生都在渴望着爱,卑微地、恳切地祈求,奢望对方的一点点施舍。
    但是…………呵。
    爱慕之人心中已有他人,自己不过是个卑劣的掠夺者。
    可那又如何,前半生的疾苦他尝了个遍,如今身居高位,他有能力为自己争取,无论云照心意是否在此,即便不在,他也要用这双手硬生生地掰回来!
    瞳孔中刻映着那张叫人魂牵梦萦的脸,慢慢地,他俯下身,薄唇对着云照因缺氧而泛红的耳廓,道:“好阿照,你可知就在昨日,朕无意拿到了一封密函。”
    云照心头一颤,“…………什么密函?”
    楚少泊眼底闪烁着兴奋,手劲不由增了几分,“你猜猜,那密函上写了什么?”
    看着对方近乎癫狂的模样,云照的心也几乎沉到了谷底,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停地咳嗽。
    楚少泊咧着嘴,一双眸子阴鸷地盯着镜中那张因咳嗽而涨红的脸,半晌冷笑道:“区区一条丧家犬,朕倒要看看他究竟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只要今日一过,这世上便再无裴勉,也就不会有人再与朕夺你了。”
    因为缺氧,云照的意识已有些涣散,但仍旧听清了楚少泊的话。
    “裴、裴…………”他拼命地挣扎,口中含糊不清,指甲在脖颈处的大手上划下一道又一道血痕,可依然未能挣脱。
    不知从何时开始,“裴勉”两个字已成了楚少泊的禁语,尤其是从云照嘴里说出来。
    “好阿照。”倏地一声低唤,他缓缓屈腰,薄唇紧贴云照耳廓,喑哑道:“咱们今日便瞧瞧,究竟是他裴勉先死,还是我楚少泊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