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
    敖琰把他的酒杯往身后一抛,再把聂寅和庄青鱼的酒杯也抛出去。
    三只酒杯先后撞在礁石上,碎裂声清脆。
    敖琰直接搬出酒坛,三坛酒摆在各自身边。
    “看看你们两个那死气沉沉的鬼样,没话说就喝。”敖琰单手提起酒坛,碰在两人的酒坛上。
    庄青鱼和聂寅看看他,先后提起酒坛。
    烈酒下喉,烧得胸口发热。
    三个都没话说,酒喝空一坛又一坛。
    敖琰最先瘫倒在地上,望着傍晚天空的云。
    “你们说,为什么往往悲剧到最后,承受一切的都是活下来的人?”
    “因为逝者已经承受了够多,多到生命无法承载。”庄青鱼往后,靠在她身后礁石上,看海浪拍打岛屿。
    敖琰笑了笑,笑声凄苦,“也是。”
    所以活下来的,要背上逝者的遗愿,继续走下去。
    这么想想,他们也不是独自活着。
    “既然你们两个都不吭声,那我给你们讲讲,没有冥修参与的度鬼故事。”
    才听个前奏,庄青鱼和聂寅就知道,敖琰接下来要说的没好事。
    “当年,我还没结侣时,一次游历路过西部边陲小镇。
    “你们不知道那些被晶石点缀的女子有多漂亮,我第一次觉得人族好看,让我移不开眼,尤其是那个站在台子中间跳舞的姑娘。
    “我看得呆住,她就那样在台上边跳边朝我笑。
    “……”
    那是当地的习俗,姑娘十五及笄可婚配。
    她们穿上漂亮的舞裙,成群结伴登上祈福台,祈祷这一生平安顺遂。
    站在祈福台中央的那位姑娘,就是镇上从小跳舞跳得最好的那个。
    但她只是个普通人。
    不是修土。
    祈福台又称祈缘台,已长成的姑娘在台上旋转,绽放。
    台下男子多得是比敖琰更失态的,他们大喊云香姑娘的名字,拥挤推搡。
    敖琰站在人群中,被推来推去。
    第一次,他觉得他能理解周围这些人族的举动。
    那姑娘真的让他看了都想小心翼翼珍藏起来。
    她的眼睛像天地间最灵动璀璨的宝石。
    周围男子的声音越喊越大,一舞毕,姑娘们下台时,当地豪绅坐着马车过来。
    那人油头肥耳,刚下车就搓着手,眯眼看向正走下台的楚云香。
    楚父楚母都是本分人,膝下就这一个女儿,养得是全镇皆知的水灵,前两年开始就陆续有人家遣媒人上门。
    美名远扬未必是好事,尤其在背景与实力都无法支撑起美貌的时候。
    镇上豪绅放言,要楚家女儿做他第十房姨娘。
    虽被楚父楚母直言拒绝,但他在外仍说楚家女儿是他定下的人。镇上与他有生意往来的人家,都不敢再找媒人上楚家说亲。
    寻常百姓家,也没几个不怕他的。
    台下,刚才还高喊云香姑娘的那些男子,此刻都将嘴闭得严实。
    敖琰不明所以,看那头猪下了马车,搓着蹄子朝那漂亮姑娘走去。
    漂亮姑娘的脸瞬间变冷,不像刚才跳舞时笑得那么开心。
    那头猪伸出蹄子,要去摸人家姑娘白皙玉手。人家姑娘嫌恶避开,冷言冷语道声“自重”。
    眼见那猪人脸上肉一横,做派凶悍,边骂“小蹄子给脸不要脸”,边伸手再抓,敖琰哪还看得下去?
    他上去握住猪肘,反手将那猪人掀飞。
    从高空落地,猪人当场咽气。
    血液在地上淌开。
    “啊!!”
    “杀人了啊!”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几乎叫破嗓子。
    被敖琰挡在身后的楚云香也被死人这一幕惊得不轻。
    他、他……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傻愣愣的俏郎君,竟然一出手就将人杀了。
    “吵什么吵?刺耳!”
    敖琰拂袖落印,祈福台四周所有人被禁言印封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些单音,没法再开口叫喊。
    他们目光惊恐,本能地畏惧强者。
    这边陲小镇,百年不出一位修炼者。镇上百姓对修仙界的了解聊胜于无,只知世上有仙人,术法可通天。
    但仙人离他们这小地方太远。
    他们一辈子,左不过六七十年,从出生到老死也不过是仙人一场梦的功夫。
    今日,竟是亲眼看见了。
    敖琰转身,直直盯着楚云香的双眼,脸上欣赏与喜欢毫不掩饰,开口便问:“你住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家吧?”
    楚云香被他直白的话语问得愣住,抬头对上他更直白的眼神,一时间羞红了脸。
    哪有初次见面,就叫人送回家中的道理?
    这郎君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吗,当真与她们俗人不一样,明明嘴上说着过界的话,眼里却一片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