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额不大,只有0.01。
    多频次的未提前告知的相同额度交易,就算再小也会被银行约谈。
    近一段时间,他已经去了银行十九次了。
    整!整!十!九!次!
    十九次的约谈,足以消磨掉穆庭叶藏那本就不多的愧疚心。
    一开始穆庭叶藏还想着要不要在菲茨杰拉德的还款之路上设置一点障碍。
    可在听说某人在抢打折锅具时,那所剩无几的愧疚心又卷土重来。
    算了,他和一个被商家低级套路套住的人计较什么呢。
    嘴上说着不计较,穆庭叶藏还是吩咐手底下的人在菲茨杰拉德的必经之路上开了几家锅具店,时不时地往对方信箱里塞点打折传单。
    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
    两个交易单位以千亿计算的人,每天都在为了一分钱,相互为难对方。
    在银行工作人员近期突飞猛进的问询业务中,穆庭叶藏签下了第二十份责任书,这才得以离开。
    回程的路上,穆庭叶藏突发奇想,一个人慢悠悠的在大街上走着。
    一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往往是金融交易中心。
    在那里工作的人,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有太多的事需要他们操心。
    在一众步履匆匆的人上班族中,缓步慢行的穆庭叶藏反倒是那个异类。
    看起来同这片繁华之地格格不入。
    基于现代美学建造的城市,到处都充斥着人工雕琢的痕迹。
    每一个棱角都在催促人们上进,往前看,往高处走。
    仿若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将其他人全都踩在脚下,才算是成功。
    这般快节奏的生活,就算是在原地停留一瞬间,都会被急着往前赶的人踩在脚下。
    不动,已然被归于落后。
    无论是主动,亦或是被迫,都有无数人贡献数不清的精力,推动着城市的发展。
    穆庭叶藏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可当他离开那个环境,站在路边看时,只觉得有趣。
    无论是看别人,还是透过别人看自己,都很有趣。
    至于看的到底什么,他分不清,也不想分。
    干脆坐在公园路边的长椅上,什么都不做,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他们从街头出发,又在街尾消失。
    遮阳的树干上,藏着一只毛色亮丽的三花,低头看了这个贸然闯入自己领地的人类,挠了挠树干,三两下就跳下了树,转眼就没了踪影。
    长椅另一端多出个人,增添的重量让穆庭叶藏侧眼去望,在看到熟悉的人影后,嘴角带起笑容,“夏目先生,好久不见了。”
    大多数时间,穆庭叶藏只能看到夏目漱石刻意压低的帽檐,对方给他的感觉像是被太阳晒过的玉石。
    初次接触会带着热与希望,但接触久了才会发现,那股热是有代价的。
    “是有一段时间了。”嵌着贝母的手杖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闪着莹白流彩的光,收好眼中的复杂情绪,夏目漱石才道出此行的真实来意。
    他必须弄清楚白鲸坠落前的那段时间,穆庭叶藏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书的存在,不应该被太多人知晓,必须确保知情人是可控的。
    说起穆庭叶藏,夏目漱石是愧疚的。
    他的两位弟子进入三刻构想计划是完全自愿的,可穆庭叶藏不是。
    从那笔债务被欠下时,亏欠就已经开始了。
    责任心会让他拒绝去教导涩泽龙彦,义无反顾的前往常暗岛。
    他有那个能力将局面引导至更好的方向。
    在绝大部分人都期待的结局上,个人意愿会被无情的碾碎,抛弃,融入发展的道路中,成为供养的血肉。
    他一步步的引导对方的好奇心,令其扎根横滨。
    心中的愧疚越来越大,可他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准确的,可控的回答。
    “如果这世界上有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存在,你会使用吗?”
    实现愿望,很诱人的说法。
    似乎张张嘴,动动手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穆庭叶藏垂下头,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眼中没什么焦点也没什么光,望着地面,像是在看一团毫无意义的空气。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代价呢?”
    “实现愿望的代价又是什么?”
    狡猾的交易者,从不在交易达成前说出代价,也从未想过要做什么慈善。
    当你在免费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最好仔细查看,自己是否失去了什么。
    只要是人,就有欲望,不过人们一般将其用言语粉饰为理想、目标、梦想之流。
    可本质上,那依旧是欲望。
    欲望驱使人们前行,得到的越多,却越来越空虚,心中便越不满足。
    于是丢掉道德、理智和德行,不顾一切的往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