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阮祺很快弄清楚,所谓赐福,其实就是将每日供神时留下的香灰分发给信众。
    也不知崔庙祝打哪里学来的法子,特地安了个赐福的名头,还叫人将香灰用纸细细包裹起来,印上吉祥字符,十分像模像样。
    阮祺不以为意,庙里排队的村人却很是虔诚,全都是双手接过,认真道谢。
    “还是咱们水神庙好,县里的神庙把香灰装在手串里,就要卖大几百文钱,我家孙女生病了,我想去给她求个平安,非要涨价收我一两银子,这不活活抢钱吗。”
    说话的是名老人,明显义愤填膺,小心将纸包揣进怀里,笑呵呵道。
    “等我回去给那丫头压在枕头下,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阮祺瞧着老人面生,猜测对方是最近才搬来芜河村的,于是温声道:“婆婆福泽深厚,您孙女一定能转危为安,顺遂无忧。”
    “哎。”老人笑着点头。
    她孙女已经病了几月,县里的大夫都说无药可医,可不知为何,就在阮祺话音落下的瞬间,老人浑身一轻,仿佛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
    她莫名觉得,自己的小孙女一定能够好转。
    目送老人离开,阮祺正准备给后面排队的人递纸包,突然眼前一花,似乎有金光从老人的肩头冒出,直直落在他的身上。
    “这是凡人信仰,对你有好处的。”清珞低声道。
    “嗯。”阮祺好奇盯着那抹光点。
    主殿屏风后,崔庙祝激动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动作迅速地将面前的短香熄灭。
    没有错了,祺哥儿郎君十有八九就是水神本尊!
    有生之年能见到供奉的神明本尊,他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怎么回事,到底什么结果?”早在一旁等候的阮成丰忍不住焦急。
    为了弄清事情真相,他特地和妻子那边告假,跑到庙里来等待结果。
    却不料崔庙祝全程都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在倒腾什么,如今又一副要死要活的激动模样。
    “你还没看懂吗,”崔庙祝努力压低声道,“这赐福虽只是个噱头,但这里毕竟是水神庙。”
    “能在水神座前给凡人赐福,非但不会被神像排斥,甚至还隐隐有灵光闪现,除了水神本尊外,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的结果!”
    阮成丰更迷糊了:“可刚刚给人赐福的,不是祺哥儿吗?”
    “你懂什么,他们有姻缘相连,原本就是一体的,谁赐福不都一样。”
    崔庙祝飞快扫了眼外面,再次躲回到屏风之后,两眼放光地抓住阮成丰。
    “阮兄,我是看着祺哥儿长大的,如今也算他半个师父,虽然之前没有将人认出,但也是无心之失,你可一定要替我多美言几句啊。”
    阮成丰:“……”
    别乱认亲,谁是你阮兄。
    “但是也不用太夸张,就把我这些年里如何虔心供奉,如何呕心沥血,将水神庙发展壮大成现今这般模样仔细说一说就行了。”崔庙祝谦逊道。
    阮成丰:“……”
    怎么发展壮大?到处宣扬水神能求子吗?
    阮成丰总算是明白,为何祺哥儿每回提起此事时都神色古怪了。
    不过水神吗。
    阮成丰望着屏风外的两人心情复杂。
    他向来不信鬼神,对所谓神明更无多少敬畏之心,却没想到,村中世代供奉的神明,居然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祺哥儿是有大福气的,你就放心吧。”注意到他的表情,崔庙祝宽慰道。
    “是。”阮成丰舒展开眉头,轻轻颔首。
    因着是庙市,临近傍晚时还会有一波客流。
    担心大伯和伯母两人忙不开,阮祺将面前的纸包都分发完,便又回到粥铺帮忙了。
    “你怎么还在店里,你大哥没过来接你吗?”见顾洵站在后厨洗菜,阮祺惊讶问。
    芜河村距离常渊县不算近,夜路难行,无论坐车还是骑马都有些麻烦,故而一般关店较晚时,顾洵都会提早被家人接回去,免得道上危险。
    “没,”顾洵沉默片刻,继续低头择菜,“大哥今晚有事,我打算先借住在神庙客房里,等明天再回去。”
    阮祺疑惑,县衙内宅仆役并不少,就算顾允海有事不在,随便打发几名小厮过来接顾洵就是了,何必让他住在庙里。
    “你们吵架了?”阮祺迟疑问。
    “怎么可能,”顾洵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大哥那性子,我当面骂他都听不出,能吵什么架。”
    “别瞎猜了,我就是想到庙里静静心,明日一早就回家。”
    “没吵架就好。”阮祺放下心来,端着托盘离开。
    留下顾洵对着满筐的青菜发怔,眉心忍不住蹙起,留在水神庙里的话,贺擎应当便不会找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