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光明的交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毁灭,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年郎,她一直矛盾、一直彷徨,一直不得解脱,却也一直无可救药、至死不渝地爱着他。
    一切终将得以平息。
    “哥……”
    月霖偏头目送萧晗的背影,素来恭谨顺从的小丫头,如今却终是僭越,她似是自知失言,微阖眼帘,只道:“婢子尽忠了。”
    明明在暑气未消的暮夏,萧蔚明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一般,微风正好,为何却倍感深寒。
    晦涩的天地间,他就如一尊挺拔傲岸的雕塑,跪立在浸满鲜血的天罗台上,怀抱着他一生追求向往的姑娘。
    “萧公子,你颠倒黑白,助纣为虐,与梦鬼一样该死。”
    许九陌的声音传来,萧蔚明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被厉鬼抓伤了眼睛,血痕满面。
    话虽如此,但许九陌收剑入鞘,他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侧过了身,试图避开萧蔚明的视线,“罢了,你走吧。”
    可能是过了变声的年纪,许九陌的嗓子不再尖利,反倒是沉稳了许多,有一派掌门之风范,萧蔚明站起身来,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眸。
    许九陌只觉日头微弱,但隐约有了亮度,刺骨的疼痛消失了,白花花的光晕过后,是萧蔚明目覆薄纱的脸。
    他的世界有了光,而他的世界则归为永夜。
    “萧蔚明你……”
    许九陌瞠目结舌,竟久久语塞。
    萧云清闻言也连连跑来,但见到萧蔚明双目已盲,她失声痛哭,像儿时一般无助地拉着萧蔚明的衣袖,“哥你别这样,我自幼丧母,如今又没了阿爹,就连老宫也不省人事,我只有你了……难道你为了梦鬼,竟连我也不愿再见了吗?”
    白纱之下,萧蔚明眉目依旧温柔,“清儿,我记住你的样子了,永远记住了。”
    只消一言,萧云清便彻底撒开了手,她目送萧蔚明摸索着抱起月霖,缓步走下了天罗台。
    往后余生,他的眼前只会浮现出月霖的容颜,萧云清在记忆中也永远是娇纵可爱的二小姐,他该记住的早已烙印在脑海,以后也无需再见了。
    萧云清注视着一人一鬼的背影,最后朝远方默念:“凌霄,回来吧。”
    神兽与主人神志相通,见仙鹤意图折返,暮尘咬牙负起奄奄一息的萧晗,把血肉模糊的男子架在自己肩头,他跃下仙鹤的脊背,哑声安慰道:“叶舟,你别睡,我带你回家。”
    萧晗并未转醒,眼角却有一颗泪忽然滚落,滴在了暮尘的手背上。
    不知是否做了噩梦,他莫名唤了一声:“丫头……”
    暮尘想说些什么,可月霖的死状一直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他只是将萧晗又抱紧了两分。
    暂且甩开后方的追兵,暮尘走进了一个山窟里,他把萧晗安放在一块巨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他的衣襟。
    丹田处的旧伤已经快要了半条命,而心口的窟窿更是令这具躯壳日薄西山。
    在末日的余晖里,喜袍上的红线金丝交相辉映,好像一摊尚未干涸的血。
    “暮尘,别来无恙。”
    忽然,一个久违的声音在咫尺远的地方冷然响起。
    暮尘一僵,蓦地抬头,但见一抹高大的身影逆着阳光,朝自己缓步走来。
    “为了救他,值得吗?”
    萧叶舟慢条斯理地步步走近,玄色衣裾在日光之下镀上了一层浅浅金边,他眉眼舒朗,鼻梁高挺,周正的面庞是丝毫未变的英气勃发。
    看向一别经年的男子,暮尘的目光起初温和似水,随后发现这具尸体的性情还如前世癫狂,神情又倏地凌厉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召出南风,灵光乍现,挡在萧晗身前。
    这些变化都悉数落入了萧叶舟的眼中,他心里头的烦闷与不甘愈发疯长,最后他忍无可忍,直接撕开了暮尘大红的外袍。
    “叶舟你……唔!”
    一声闷哼,暮尘已被抵在了石壁上。
    萧叶舟炽热又粗暴地吻着他,从脖颈到嘴唇,低沉地喘息中,他问:“暮尘,本王于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暮尘正要开口,萧叶舟却把呼之欲出的答案吻了回去,他忽然又不想知道了。
    一具尸体罢了,对暮尘而言,到底比不过有血有肉的萧晗。
    归路渺渺,回头亦无岸,干脆便一条路走到黑吧。
    萧叶舟吻得越来越急,撕扯衣服的动作也越来越凶狠,在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暮尘偏过头试图挣脱,“放手!”
    萧叶舟难得听话地停下了动作,他把头埋进了暮尘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引起一阵寒颤,“你与他成婚了,对吗?”
    “对。”
    “可惜,他快死了,不过这样也好。”萧叶舟沉吟良久,也不去看暮尘的眼睛,就蹭着他的颈侧,声音低沉不清,“你是本王的人,就算他死了,你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