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后的一片死士,看着那萧索的人影,心中亦染上了无尽的悲凉。
    但这是洛王的旨意,他们无权干扰。
    所以他们齐齐以军礼跪在地面,从腰间抽出短刃,抵在自己的脖子间,手一用力,一息痛闷,呼吸便戛然而止了。
    既是洛王选择赴死,他们亦不能活。
    …
    走进火势蔓延的牢狱里,洛晟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寂静的隔间。
    这一场死亡他也把自己算了进去。
    还记得那一日竞天斗兽场,地下冰库里,阿元曾问他“若有哪天,你我立场对立,你会伤害我吗?”
    他的回答是“绝不会。”
    那么如今,他们是否因为一个南宫陌玉而立场对立了呢,他要将南宫陌玉杀了,也便伤害了她。
    他不忍阿元知道自己的罪孽后,对他只剩下仇视与厌恶,更害怕她连一个眼神都不肯舍予,再不让他近身。
    而那日夜江泛船,阿元与他说的话做的事,都将是他这辈子再无法乞求的美梦。
    若是不曾拥有,他能继续忍耐黑暗,但他曾经也拥有,便决然是承受不起她的再次背离。
    所以,他选择和南宫陌玉同归于尽,以最惨烈的方式,减轻他的罪孽,并让阿元一辈子不能忘记他。
    火焰仍在无情地蔓延着,将每一个角落都烧得滚烫。这一片寂静如死的天地,烈烈火光中传来一声深重的叹息。
    阿元,不用担心奇国答应出兵的事,我会让十二卫帮你把大部分的纷争都摆平。
    阿元,把奇国夺了罢,早在三百年前,它就是属于芸神的。这也是我唯一能给你留下的东西了。
    你可曾记得那一首诗?
    梦中轻唤伊人,梦醒泪湿罗裳。
    夜月无眠,独守空殿,醉饮思念。
    吾以余生,盼与君逢……
    盼与君逢。
    既已与君相逢,我亦没有什么遗憾了。
    阿元,对不起。
    我很爱你。
    …
    长芸心中似有大鼓重击。思绪在脑海中翻涌,像狂风中的巨浪,无法平静。
    当她驾着马,从皇宫来到凄谷山脚下,远远的便看到那炬火光。
    长芸眸瞳深黑,已顾不上那么多,从衣袖下取出匕首就猛地往马臀腰部扎去。
    骏马痛得一阵嘶吼,前蹄抬起,又以更快的速度踏下,只往前路冲去。
    骏马受到刺激,速度飞快,连长芸身后的暗卫也无法跟上。
    卫凌横剑眉轻蹙,接过短剑也做了同样的举动。马儿受惊,一路疾驰,才险险追上长芸。
    耳边是呼啸的狂风,长芸身子前倾,紧夹马腹,才能控制自己不被失控的烈马甩下。
    她直视前方的火光,目测好时间与位置,便脚蹬马背,一跃而下。
    此时卫凌横也跳下马,站稳身子就走到她旁边。
    脚边是一片自刎倒地的死士。
    死士为何自刎?是自己护主不力,还是主人主动赴死?
    长芸心下大怮,神色却愈显坚韧。
    她眼里映着火的余光,偏头看向卫凌横,抛下一句“这里火势太大,你多加小心。”便只身闯了进去。
    一步踏进这座巨大的牢笼,便有一股噬人的热浪瞬间将长芸包裹。
    方才在路上,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若南宫陌玉和洛晟同时遇难,她会先救谁。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更希望能找到洛晟,补偿他缺失的过去,惩戒他当下的错误。
    浓烟覆盖她的周身,长芸轻咳两声,捂住口鼻,继续向前寻找。
    墙壁上的火舌不断舔舐着空气,发出嘶嘶的声响,牢狱内的物品在高温下扭曲、融化。长芸却听到一声沉闷的轻响,似是肉身倒地的声音。
    她一个箭步朝声响处闪去。
    透过窗户,看到的便是面容沾灰,双眸紧闭的洛晟。
    他的侧额撞上粗糙冷硬的地面,流下了一小摊血。
    长芸心下一惊,不顾灼烧之痛,将烈火蔓延的房门打开,冲了进去。
    “洛晟!”她单膝跪地,抱起他,紧声低喊道。
    “你醒醒。”长芸抚上他的脸庞,去察看他的伤势。
    洛晟的眉头慢慢皱起,缓缓睁开了双眼。眸光由一开始的迷离转化为看见长芸时的低讶。
    “你怎么来了……”洛晟的声音沙哑,透着疲惫与虚弱。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蓦地染上了薄怒,用尽全力推开长芸,说:“你来做什么?快走。”
    长芸被他推得有些踉跄,低吼道:“洛晟!要发疯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她向前一步,不顾洛晟的反对就抱起他,想要先离开这里。
    “放下我,你带着我只会被拖后腿。”洛晟轻扯长芸的衣领,沉声道。
    长芸忍着难耐的高温,躲开危险的火焰,道:“你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现在才知道在拖我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