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正落座左手首位,目光落在来人身上,眉目舒展,眼中一片欣慰,“霜衣这次回来,比以往振奋了许多。”
    郁姜眼尖地发现师弟身后不远处跟着个冷脸的年轻人,轻嗤一声,冷笑道:“三师兄,你高兴的太早了。”
    “怎么会?霜衣不日就能重见光明,至于那个纠缠不清的魔族逆徒,总有淡——”宋元正笑着饮茶,转头一看,笑意瞬间凝固,话音戛然而止。
    “师兄,究竟何事如此急迫?连郁姜师姐都顾不上休息安顿。”
    楚霜衣踏进殿门,这身墨色竹袍素净文雅,衬得他文气十足,只是身后跟着的裴夙一脸漠然,虽然换了一身柳绿浮光袍,但怀里赫然抱着一把赤红泛黑的长刀,野兽似的目光盯着楚霜衣不放,魔族特有的杀伐之气凛凛而出。
    郁姜斜睨了裴夙一眼,端起茶盏似笑非笑地望向宋元正,揶揄道:“师兄,说话呀。”
    宋元正把茶盏往桌上一拍,别过脸,恨声道:“我无话可说。”
    “听说你要为那小子下禁地,禁地险象环生——”郁姜话说到一半,忽然被宋元正打断,他言辞切切道:“霜衣,浮光禁地乃是世间最险恶之处,哪怕是掌门师兄亲自下去,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若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楚霜衣不答反问道:“师兄,最近魔族是否屡屡进犯南林城,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南林城毗邻魔域,向来不是太平地界。”宋元正明知楚霜衣弦外之音,却不肯顺着他的话意接下去。
    “师兄想必心里也清楚,瑶珩为前任魔尊血脉,行事阴诡,联合魔将叛乱,如今囿于魔域之地,将来若夺得魔尊之位,往后世间定无宁日。”楚霜衣面色微冷,言语间一片肃杀之势。
    宋元正面露犹豫之色,但却也不肯再让楚霜衣身赴险地,咬牙坚持道:“纵使他日魔族兴兵来犯,我浮光修士定然死战到底!”
    楚霜衣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一口气还没落停,又听身后不远处传出一声冷笑。
    “可笑。”
    宋元正怒气冲冲地一拍桌案,眼睛都瞪大了三分,怒斥道:“目无尊长!”
    眼见着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楚霜衣心口都跟着翻绞,他加重了声音,肃穆道:“师兄,你还记得当年两次封魔之战,多少修士为此流干了鲜血,多少无辜百姓遭受了劫难。”
    宋元正脸色一沉,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今天下间,能平此乱者——”剑修忽然凭空望向身后的方向,遮住的双目仿佛正在灯影下熠熠生辉,他一字一句道:“唯有裴——夙——”
    这话有千斤重,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从云栖殿的一角骤然爆出一抹血色刀光,刀锋直指楚霜衣命门,魔血沸腾,这是一道必杀之斩。
    银光爆闪,楚霜衣目不能视,反应速度却是上乘,那一瞬间,纯钧剑身覆冰带雪,薄薄的剑刃铮鸣着抵在血色刀刃之下。
    重重灯火阑珊中,血色锋刃暴露在光影中,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足够让人看清那原是一柄赤纹长剑,而非长刀。
    长剑通身暴戾之气,众人对它并不陌生,这剑正是上次封魔之战魔尊手中的那柄,方才还被裴夙抱在胸前。
    变故陡生,宋元正与郁姜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竟然只有楚霜衣一人拼力抵挡。
    赤纹剑暴起夺势,纵使有纯钧抵挡,也堪堪划过楚霜衣颈间皮肉,他几乎能感受到从剑身上溢出的熟悉的、狂乱的魔息。
    楚霜衣奋力一抵,火花四溅,将飞来的长剑原路击回。
    天色已晚,整座云栖殿灯火阑珊,就在灯火无法触及的暗处,一只手接住了被击飞的长剑。
    他就站在那里,半张脸随着风中烛影而明灭不定,握剑的手青筋虬结,魔纹密布。
    楚霜衣甚至来不及震惊,或是失望,一支细细的银针骤然从主位击出,正中他的小臂,细微的刺痛过后,悲戚哽在喉间,楚霜衣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藏身于暗处的人此刻再次显露身形,裴夙比宋元正、郁姜的动作更快,稳稳地扶住楚霜衣,甚至细心地拢着他的腰,让他更安稳地倒在怀里。
    宋元正长剑在手,郁姜指尖银针闪烁着阴森寒光,漠然与裴夙对阵。
    “不必惊讶,本座知道你们的计划——”
    裴夙抬眸扫了他们一眼,缱绻目光又重新落在怀中人身上,他慢条斯理地为楚霜衣拂开脸侧的长发,指尖缓缓落在颈侧,分外珍惜的轻抚。
    忽而开口道:“你们大可放心,我们之间的盟约尚存。而且,本座也不希望,在那样的地方见到他。”
    而嗜血的魔剑就立在他身侧,因尚未得到血液灌溉而躁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