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意识全无,被余毒折磨过后,血气翻涌,皮肉下泛着红。双眸紧闭,喉头滚动,此刻无意识地吞咽着魔血,好似这动作已做过千万遍……
    裴夙黑眸半垂,仿佛无知无觉,任由魔血流逝,柔软的唇拂过,濡湿皮肤,他一动不动,静静感受着流入剑修身体的蓬勃生机。
    月华如水,照亮他的侧脸,为怒张的魔纹渡了一层银霜。
    郁姜迟疑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魔血乃是世间凶悍之最,此刻于霜衣而言确实是上佳的补品。
    她迟疑的瞬间,正对上裴夙沉郁的目光,他抽回手,乌黑镣铐瞬时随风消散,他将剑修稳稳抱起,急道:“阵眼在何处?”
    “寒潭正中!”宋元正扬声道,他维持着双手结阵的姿势,汩汩清辉不断流向寒潭,汇聚成一个环绕潭水巨大阵法。
    裴夙匆匆将抱向阵法,靠近阵法的一瞬间,凛冽的至清之气迎面扑来,彻骨冰凉。
    阵中灵气氤氲,形似云雾,清清浅浅向这个方向飘散,但却仿佛有所畏惧,始终不敢接近。
    裴夙松开手的一霎那,那些原本畏缩不敢接近的灵气顿时如同泉涌,疯了似的灌入剑修体内,楚霜衣整个人被灵气包裹着,散发着柔和的清光,渐渐飘向阵眼的位置。
    忽然间,潭面升起了渺渺雾气,转眼又被阵法吸引,丝丝缕缕流向阵眼,犹如万缕银丝闪烁。
    灵阵终成!
    宋元正、郁姜面露喜色,明显松了一口气,但仍然神色肃穆地守在寒潭两侧。
    裴夙放眼望去,剑修横卧在半空,胸口心脉处红芒刺目,随着不断涌入的灵力包裹缠绕,红芒渐弱,隐有消散之势。
    朦胧清辉相隔,剑修身影模糊,他轻轻地探出手,魔血未凝,还没触及,云雾似的清辉就已远远地避开,留下一片明显的空缺。
    一滴血色滴落潭水中,掀起星点涟漪,云雾下无人知晓,却惊动了水里剑修的倒影。
    直至天色将晓,楚霜衣胸口的红芒已经消散了大半,日光熹微,灵力光芒不如夜间明亮,仍旧环绕在周身。
    潭边掠阵之人已换过一批,宋元正离开时,瞥了裴夙一眼,倒没说什么。
    晨露打湿衣袍,裴夙负手立于潭边,仍然穿着昨日那件浮光袍。
    “拿着。”
    忽然间,一道亮光直逼他面门。
    裴夙单手拦下,余光一扫,却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琉璃瓶,抬眸对上一脸冷淡的郁姜。
    郁姜回身望了望潭面上的人影,冷冷道:“昨日他执意带你来云栖殿,无非是记挂你的伤势,这东西对外伤有奇效,也算没辜负他的托付。”
    话落,看也不看裴夙,径直转身离去了。
    裴夙垂眸,目光落在掌心的小瓶上,神色不明,半晌,才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已经干涸的伤口被琉璃瓶的棱角刮开,露出血红的伤口。
    他遥遥望了半空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潭边一青一白两道人影相对而坐,掠阵的同时,将裴夙的举动尽收眼底。
    “师弟,那逆徒走了,要不要吩咐弟子盯着点?”
    “不必,他知道该做什么。”
    “师弟,你说霜衣何时会清醒?若是他醒来发现那逆徒不在,定然又要牵肠挂肚?”
    “这……难说……不过郁姜说了,至清灵气洗涤经脉,等魔息散尽,怎么也要七日。”
    “七日,这逆徒最好在七日内回来,否则别怪我斧下不留人!”
    “七日,他就是没回来,你还能下禁地去斩他?”
    “这!呃……师兄自然有办法斩他!”
    ……
    此后一连两日,裴夙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从此消失了一般。
    直到濯剑礼当日清晨,那道身影终于出现在潭边。
    天色还未大亮,楚霜衣周身浮光流转,胸口的红芒已经弱了许多。
    裴夙仍旧穿着那身浮光袍,只远远地看了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一转身,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面前,一个浮光弟子怀里抱着一只长木匣,拦住了他的去路。
    裴夙淡淡地望向他,周身魔息平静如常。
    浮光弟子走到他面前,咔哒一声打开了木匣,一柄剑刃窄薄的漆黑长剑稳稳当当地躺在剑匣中,半出剑鞘,露出的剑刃一线雪白,倒映寒光。
    清朗声音随之落入裴夙耳中,那人道:“留了许多年,我知道你会回来。”
    裴夙黑眸闪了闪,神色却并未松动,他盯着翟凌看了一瞬,只是拒绝道:“不必如此。”
    翟凌眉头一皱,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裴夙身上,神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裴夙不打算耗费时间与他叙旧,正要离开,翟凌却忽然笑了,无奈道:“裴师弟,你还是这个冷淡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