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转过身,看着正处于两个人束缚之中的路垚不语。“乔楚生我告诉你!你不用管我为什么来这,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你凭什么决定我的路怎么走?你知不知道!你在干着和我姐我爸一样的事情!”
    最后一句话直冲乔楚生脑门,他恍然醒悟,是啊,自己曾经和路淼说过,自己没有什么能为路垚做到,只能尽全力帮他争个自由,可现在自己又是在做什么?他走回到路垚面前,让两个人把他放开。路垚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乔楚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下头:“三土,对不起啊,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不逼你了,对不起。”
    在那一瞬间,路垚终于放松下来,手术的疲惫加上刚刚全力的挣扎让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顺着墙慢慢滑下去,直到蜷缩在墙角,他环抱着膝盖,蜷缩着双腿,像个无助的孩子。乔楚生让身后的两个人先走了,他自己慢慢蹲下来,把手搭到路垚胳膊上,语气很轻很轻:“三土,是我的错,不要害怕了,我不应该凭我自己的想法决定你的去向,对不起。”
    路垚慢慢抬起头,眼珠转着环视着四周,像只警惕的小猫,他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乔楚生的胳膊:“老乔,我不能走,这里需要我,还有,我还有没有做完的事。”乔楚生看到这样的路垚心里像被一双手紧紧攥住一样难受,这种情绪让他不能呼吸,他把路垚扶起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好,不走,不走。”
    路垚的情绪慢慢恢复,还是每天忙个不停,手术一台连着一台。只是每当有新的伤员被送进来的时候,路垚总是会紧张一下,他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在这里看见。
    这天晚上,月亮特别好,也没有手术要做,路垚得闲坐在医院院子里的长椅上抬头看着月亮,“今天的月亮真像五年前外白渡桥上和老乔一起赏的月,都是那么圆,那么亮,透着皎洁的光。”路垚想着,“可是以后还有那样的机会吗?”想到这路垚低头叹了口气,却恰好被刚走到路垚身边的乔楚生听到:“叹什么气呀?累啦?”路垚惊喜:“老乔,你怎么来了?”乔楚生在路垚身边坐下,也抬头望着月亮:“今天晚上营里没有什么事,就来看看你。”说到营里,路垚又提起了自己的担心:“对了老乔,你自己在战场上小心一点,我可不想在手术台上看见你。”
    乔楚生侧脸看着身边的路垚,笑了笑:“三土,我感觉你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路垚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打趣道:“有吗?又变帅了吧。”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乔楚生看着路垚这副样子觉得很有趣,但还是接着路垚的话:“你好像…长大了。”本来嬉皮笑脸的路垚听了这话放下了手,收起笑:“嗐,我以前啊就是太娇生惯养了,不知天高地厚,谁也不在乎。虽然家里人逼我做这做那,但出了事终究还有他们替我收拾烂摊子。后来我到了上海,仗着自己能帮沙逊赚几个钱也是随心所欲。再后来,我就去帮你了,我惹出事幼宁帮我去求白老爷子,你说天塌下来帮我顶着。可现在呢,我惹出事谁帮我解决?也…有了在乎的人,那我还不得老实点。”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聊了很多,却默契的谁也不提五年前的种种。聊到未来,路垚问乔楚生:“老乔,你想过以后吗?”乔楚生怔住,他不知道,他没想过,更确切的说,他不敢想。他不想憧憬以后的生活,无论是好是坏,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在战场,今天晚上躺下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站起来。
    路垚说,自己以后想找一个爱的人。路垚说,自己想和这个人到一个太平的地方过平常日子。乔楚生说,自己身边有三五兄弟就很高兴了……路垚说了很多,乔楚生静静听着,偶尔搭句话。
    那天晚上,路垚说着说着突然转过头直视着乔楚生,四目相对让乔楚生有些慌乱,他说:“我不想要昙花一现的爱情,我想要细水长流的过日子。”月亮给院子渡上一层银白色的光,把两人周围的空气添上一层暧昧。乔楚生反应过来慌乱的移开视线,站起身丢下一句“三土,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便落荒而逃。
    看着乔楚生的背影,路垚眼里的光突然就暗淡下来,心底的失落堆成山,他站起身抬头望了望月亮,好像是在问月亮,又好像是在问自己,抑或是在问乔楚生:只是……兄弟吗?
    第十五章
    1931年12月,东北不比上海温和,东北的冬天特别冷,松花江上的冰已经足够承住人在上面自由行走了。东北的战事进入了一个很尴尬的阶段,蒋介石本来就没有守住东北的打算,只是面对全国上下的压力只能表面上给前线发来一些没有多大实际意义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