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我是英国人,难道议院会偏袒你们中国人?”贝尔肯看着手里的文件,恼羞成怒,咆哮着。
    --“您说得对,只是,这份文件里可包括您当初对沙逊先生的那些小动作,如果这事让他知道并且由他向议院提出可就不一样了。就这样,贝尔肯先生,人我带走了,文件您留下,互不相欠。”路垚双手插进兜里,觉得这场辩论该结束了。
    路垚转身和阿斗一起架着乔楚生出了俱乐部的门,“阿斗!快!去医院!”路垚在贝尔肯面前装出来的镇定在出门的那一刻崩溃。路垚和乔楚生坐在后座,不断催促着阿斗把车开快一定。天空里的乌云密密地铺在天上,天黑得像晚上一样,世界末日般压抑。路垚紧紧攥着乔楚生的手,他的手已经冰凉,他想要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乔楚生,他搓着乔楚生的双手,试图升高乔楚生的体温。阿斗把车开的飞快,没有注意到地上的一处坑洼,车身的颠簸扯到了乔楚生的伤口,疼痛使乔楚生有了一点意识。路垚感到手心里的手有了轻微的动作,他侧过脸喊乔楚生试图帮他保持清醒,路垚看到乔楚生的嘴唇在动,发出极小的声音。路垚把头靠过去,把耳朵贴近乔楚生,试图听清他的话。乔楚生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挤出最后几个字:“三…三土,就…就这样吧,谢谢你啊。”说完这句话,路垚的肩头多了一份重量,是乔楚生的头,乔楚生的手突然没了力气。
    这次,任凭路垚在怎么喊,乔楚生也再也没有一点反应,哪怕只是手指头的轻微活动,哪怕只是眼珠转一下。
    没有,都没有,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关于为什么乔楚生当年不复仇却选择在六年后的问题。首先,翻看前面几章时间线可以发现,1928年初白启礼去世,乔楚生一定是最难过最伤心的那一个,这需要给他一定的是恢复时间,紧接着就是白幼宁和路垚挑明关系,这又需要给乔楚生一段接受时间。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整个青龙帮和白家所有的生意交到他手上,这么大一个帮派突然换了领头人,让手下的人服气,这已经不是一件易事了,更不要提还有生意上的事情,再加上没有路垚的帮助,乔楚生一个人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打理清楚。紧接着就是蒋介石4月徐州誓师出征北伐,时间就连在一起了,根本没有时间留出来给乔楚生做周密的复仇计划。这就是为什么乔楚生会选择在六年之后复仇,这也是为什么乔楚生当初没有答应路垚跟他一起去广州的原因之一;2.1929年-1933年,资本主义世界掀起了一场以美国为中心的经济危机,很快席卷整个资本主义世界;3.投机倒把:指以买空卖空、囤积居奇、套购转卖等手段牟取暴利,靠经济危机大发国难财
    第十九章
    看着身旁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的乔楚生,路垚慌了。刚刚的紧张无缝过渡到现在的手足无措。他不想去想,但是大脑的本能判断在不断告诉他,你看看他的出血量,你觉得他还有几分生还的可能性?外人眼里,乔楚生从来都是那个雷厉风行的乔四爷,那个就算死也不会往后退一步的战神一般的人物,还有,那个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公事公办的乔探长。可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像个孩子啜泣的样子,他吃到点心眯起眼笑的样子,他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样子。也只有这个人,知道他那颗看上去岩石封存的心只是表面,像泡沫一般轻轻一触就碎一地。
    与上次战场受伤不同,这次的伤严重太多,子弹打在左胸,那就意味着没有打中心脏却相差无几。路垚不再冷静,也不再仅仅是心疼,是慌乱,是绝望,是无能为力。
    到了医院门口,路垚抱起乔楚生冲进雨里。他被推进手术室,他被护士拦住门外。上好的西装里衬被雨水浸湿,混着血迹黏腻的贴在路垚身上,让人很不舒服。路垚在门外听着琵琶断弦般杂乱的雨声,看着满手的血,他开始后悔,开始着急,开始害怕。他总想着,自己就在乔楚生身边,他去哪自己就去哪,他从来没有害怕过有一天睁开眼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就在战场的那些年,他也坚信着这一点。他总是说,着什么急,来得及,还来得及,一定来得及。可是,所有的所有都在乔楚生说完最后一句话头无力的垂在他肩膀上的时候灰飞烟灭。
    他开始回想,那晚,他去开灯的时候无意从窗缝里瞥见了外面的六子,他知道那是白老爷子派来的,老爷子需要确定自己背地里对自己的女儿怎么样。于是,他开始做戏。他攥着幼宁的手开始对面前的人表心意: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还没打过马球,没坐过劳斯莱斯,没听过梅兰芳的现场,没穿过鳄鱼皮鞋,也没跟我喜欢的人看一次安安静静不死人的电影。这些,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