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没有打开信封,他只是看着信封上的那句话,就这样看着,哪怕他根本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在自己的房间,沉默着。他相信的路垚的话,他相信他是自愿回去的,他劝自己只是不太习惯身边少一个人,过一段时间会好。
    “告诉老乔,我是自愿回去的。”白幼宁以为这句话是让乔楚生放心,可乔楚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我是自愿的,我会接受家里的安排,也不会再想办法,不会再绞尽脑汁抓住各种机会,不会,再来找你。乔楚生始终没有拆开那封信,信封上那句看不懂的英文就足以揪起来他的心,更何况信中的字字句句。是的,他不敢,他怕了。我,真的很怂,他笑着自己。
    白幼宁照顾了乔楚生一段时间,就接到了法国报社的电报,说那边出了点事,白幼宁就赶了回去。乔楚生也在等着自己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真的很可笑,自己前半生不都是一个人吗?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自己居然要去习惯,这明明就是自己以前生活的常态,何来习惯一说?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承受孤独,如果你不曾出现。
    闲下来时,也会买一支香草味的冰激凌,细细品着路垚喜欢的味道,也细细品着自己对路垚的那份感情。人嘛,当下不如意时总是喜欢不断地回忆以前。记忆不断重现,他细细回想着自己当时的每一句话,每一寸也许当时不自知的感受。看着那颗子弹打在他身上是什么感受,看着他差点带走是什么感受,看着他和幼宁结婚立誓是什么感受,看着他在战场出现在自己眼前是什么感受,看着他唠唠叨叨叮嘱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听到他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感受,自己拿着那封信却不敢打开是什么感受。
    第二十二章
    那天,乔楚生收到了白幼宁的信,信里说自己已经回到了报社。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幼宁在信里说自己答应了路垚不把这件事说出来,但她觉得这件事乔楚生应该知道:路垚是自愿跟路淼回去的,但这是个交易,路淼找人救乔楚生,路垚跟她走。乔楚生看完这封信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说过,他要确保没有人能让路垚忍气吞声,到最后,路垚却是为了救自己委曲求全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乔楚生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他不想回家,以前从来没觉得那房子那么大那么空,而现在自己待在家里就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晰。他也不想去想路垚,对于这种烦心而又无能为力的事情,他会选择逃避。走到河边,看见一群孩子在吵吵闹闹。一群十几岁的男孩子,围成一个圈,脚下还有一个同样年龄的孩子。乔楚生从来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是,那天,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父母就离开了,小伙伴们叫他没娘的孩子,合起伙来欺负他。可能是对那个孩子的可怜,可能是对曾经的自己的可怜,他走了过去,驱散了那群男孩。他把蜷在地上被打的男孩扶起来,认出来是每天街上卖报的那个报童。乔楚生蹲下来帮他轻轻掸去身上的灰,问面前的孩子为什么被打。
    其实,乔楚生有些惊讶,这样小的孩子被一群男孩围攻,眼角,嘴角都有些淤青,可他却没掉一滴眼泪。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回答乔楚生的问题:“他们要抢她手里的糖,不给就揪她的辫子。”男孩说着用手指向一旁。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乔楚生才发现缩在角落里的女孩。男孩笑着朝女孩招招手,稚嫩的声音说出很有责任感的话:“出来吧,他们走了,他们再来我会保护你的。”这让乔楚生觉得很有趣,就顺势在河边坐下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也在他身边坐下来。乔楚生多年在血海里浮沉,身上总归要带着一种血腥味,这种味道是浸入骨子里的,是洗不掉的,这不免让女孩子有些害怕。那个男孩子倒是胆子大,和乔楚生聊的很欢。
    乔楚生揉了揉男孩的头,问他:“这是你妹妹吗?”男孩摇摇头,接了一句:“她不是我妹妹我也要保护她。”乔楚生觉得这样的一个孩子实在有趣,明明自己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了,“保护”二字还是不离口,引得乔楚生一阵笑:“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保护她啊?”男孩犹豫了一会,古灵精怪,盯着乔楚生了好一会才开口:“看在你今天帮我把他们赶走的份上,我就告诉你。”男孩趴到乔楚生的耳边,嫩嫩的答一句:“因为我喜欢她。”
    这句话让乔楚生觉得这小家伙不仅伶俐简直是要成精,笑着面前的孩子:“你才这么大,你知道喜欢什么意思吗?”小家伙听到乔楚生的质疑不太高兴,马上就变了脸:“我知道,喜欢就是有好吃的想分给她,就是每天都想跟她在一起,就是她受欺负要保护她,就是她开心我就开心,她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后面的话乔楚生再也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开始不再孩子身上。他开始回想自己和路垚的事情:那家情侣餐厅的牛排很好吃,乔楚生带路垚去过;他说如果他爹想欺负她,那欢迎来战;他总是习惯了路垚在身边,他走后的房间变得很大很大;他拼命帮路垚争个自由是希望他能活得无忧无虑……好像……都对上了,他这样想着,却被孩子叫回现实:“你怎么不说话?”“嗯?什么?”乔楚生回过神。“我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孩子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