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狼泉曹错便寄来了书信,水汜迈着不大的步子走上石阶,在灵堂等了好些时候。
等许卿湖披麻戴孝地从灵堂出来,水汜才把书信交给许卿湖,道:“主子,是王爷那边来的信。”
许卿湖拿过书信,脸上仍旧是沉闷的,不见一丝喜色。
水汜知道许卿湖和曹错之间的情谊不同于旁人,道:“你上次派了兵马过去,狼泉那边暂时还没有危急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要不让王爷先……”
“此事先不要告诉他,”许卿湖沉沉道,“你派人把萧淳的尸首送回竟京去,毕竟竟京才是她的故乡。”
“是。”
许卿湖在书房才打开曹错的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只说他一切安好,让许卿湖保重自己。
许卿湖盯着那些字出了神,良久才合上书信仔细收了起来。
萧淳的尸首被带回竟京的时候都已经有些臭气了。
曹千黛得知萧淳死在尹安发了好大的火,虽说潘慧不是个多有本事的人,但是好歹也是为国而死,他的遗孀竟然会落得这么凄苦的下场。
曹千黛下令让钱贺即刻去宁西捉拿许卿湖,无论如何都要给潘家一个交代。
珠儿看见萧淳的尸身,险些肠子都要哭断了。
夏侯镜初也来了萧淳的丧礼,整个潘府都是哭号声,尤其是珠儿和潘慧的遗腹子哭得最为悲戚。
夏侯镜初递了张帕子给珠儿,道:“姑娘切莫过于伤心哭坏了身子。”
珠儿接过帕子,抽泣着哽咽道:“多谢公子。”
珠儿情绪平复了许多,倒是一旁摇篮中那个小小的孩子哭闹不已,像是也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在了一样。
夏侯镜初有些疑惑,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当真能感受到自己的母亲逝去的事情吗?
夏侯镜初走到摇篮旁边,低头看着哭闹不止的孩子,珠儿道:“自从夫人失踪之后,小公子就日日啼哭,没想到夫人再次回来,竟是一具尸骨,可怜了小公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现在又没了母亲。”
说话间珠儿又是忍不住落泪。
夏侯镜初故作伤心道:“唉,夫人的遭遇实在是让人悲痛,但是生死有命,珠儿姑娘你可千万要打起精神,日后夫人的遗孤要你照顾呢。”
眼看着孩子哭闹不止,夏侯镜初把孩子抱了起来轻轻地摇着,没一会儿孩子果真不哭了。
珠儿抹了抹眼泪,道:“我还要去招呼前来的客人,公子请自便。”
夏侯镜初点了点头,继续看着臂弯里天真无邪的稚子。
梁庭远前来在灵前上完香之后,就看到夏侯镜初抱着潘慧的儿子。
这倒是稀奇了,夏侯镜初一个没有家室的风流人,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喜欢孩子了?
梁庭远上前去,摸了摸小孩儿的脸,道:“这孩子确实长得真是讨喜,不过他是潘逢贵的儿子,你又想搞什么鬼?”
“我没想干什么,”夏侯镜初继续抱着孩子轻轻地摇晃,道:“稚子无辜,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赶尽杀绝的地步。”
“得了吧,你是什么人咱两心知肚明,在我面前装善人没意思,”梁庭远笑了笑,直言道:“当初你残害澹台灼的时候可是相当的决绝,似你这般为人,又岂会懂得稚子无辜?”
夏侯镜初:“我只是觉得这孩子才出生不久就没了爹娘,很是可怜,若是有好心人收养应该能平安长大。”
“夏侯兄,你这是莫不是还心软了?”梁庭远假意嬉笑道:“潘逢贵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但偏偏福气好得了个这么惹人疼爱的儿子,人人见了都欢喜,我也喜爱得紧。但若是谈及收养此子,人人自当退避三舍,免得日后哪个贱人把陈年旧事翻出来了,反而养虎为患了不是?”
梁庭远这话是故意说来恶心夏侯镜初的,夏侯镜初幼年丧母,少年丧父,是澹台灼尽心尽力抚养他长大,到头来,他手起刀落诛了澹台灼一颗如父如母般爱子的心。
夏侯镜初当然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但眼下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
夏侯镜初看着臂弯里熟睡的婴孩,笑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养虎为患,照料友人遗腹子是有良心的人干的事,你我心肝脾肺都黑透了,哪还有什么良心?”
“不愧是在稽阴让柯洪烈举棋不定的人,还是这么犀利,”梁庭远在小婴儿脸上捏了一把,道:“有良心的人都是活不长的,长命百岁才是留给咱们的。”
夏侯镜初对他的无耻之言并未表现出反感,反而附和道,“是了,希望老天有眼,让我和梁兄都能长命百岁。”
梁庭远见他是个明白人,会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阴狠道:“此子留不得,潘逢贵把你引荐给长公主,害你背了不忠不孝的骂名,现在是你回报他的时候,你自己好好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