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遥连个正眼也没给到他:“让萧朗星进来。”
    池塘里的荷花枯了不少,清风一吹,岸上的柳枝晃了一晃。
    谢清遥将轮椅挽到柳树下,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还是没回来么。”萧朗星的声音闷闷的。
    谢清遥没有回答。
    萧朗星走到谢清遥的身畔,望着他的腿:“你腿怎么了?”
    谢清遥:“疼。”
    萧朗星压下了眼中的关切。没再自讨没趣的问他怎么腿疼了。
    他定了定神,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递给谢清遥:“你杀了我吧,我死了反正也是解脱,可以去找他了。”
    他像是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将刀放在了谢清遥的手中,他从容的闭上了眼。
    谢清遥拿起刀,随手把玩着,凝目望着池塘:“我为什么杀你?”
    萧朗星疑惑的睁开了眼,见他手中的刀鞘都不曾拔开。
    谢清遥:“没有他,我也不会杀你,因为你和我有相同的仇人。”
    他移目望着小石头:“只不过,你我的地位在以后,将会是个冲突,就像我爹,和你爹那样。”
    萧朗星似懂非懂的望着谢清遥。
    谢清遥移开了目光:“先谈谈国事。大漠已经开始内讧了。大漠王垂垂老矣,先经丧子之痛,又经内乱四起,铁打的人也没多少日子能活了。
    他死以后,大漠必分裂,部落割据。
    你把裴景弛弄过来,随便封个什么王,你给他提供粮草,兵力,武器,让他跟那帮人自己打去。
    条件是,大漠一旦统一,纳入中原疆土。
    如果你需要我出兵襄助与他,与其共同作战,那么我的条件是,一旦四海平定,我要常年驻守边关。”
    萧朗星脑袋有点乱:“条件?为什么要驻守边关这个条件?驻守边关不是很苦么?”
    谢清遥:“苦?我不觉得。天高云阔,弯弓射猎,马踏风雪,在那,有生死相依的袍泽,无庙堂之上的权谋算计。”
    萧朗星:“可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算计。”
    谢清遥:“没错,有人算计了我,我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一个人算计我,我宰一个,两个人我宰一双,哪怕宰光了,哪怕有一天天下大乱,我也在所不惜。要么我就不做,做了,我就做绝,做到底。
    军中可以,庙堂可以吗?
    你跟我不同,你懂得留个喘息之地。就像当初你放走了那个小乞丐癞子一样,或许,妇人之仁,也是仁。”
    谢清遥看了萧朗星一眼,笑道:“又况且,封疆大吏,对于皇帝来说,或许有朝一日,也会是个隐患呢。”
    隐患?萧朗星并不这么认为,他凝目望着谢清遥:“保卫疆土,震慑大漠人,这怎么会是隐患。”
    谢清遥一笑:“你如今是这样想自没错,你长大了或许不会这么想,但无论是你现在,还是将来,于我,无所谓你怎么想。”
    他看向萧朗星:“因为,有朝一日,你让我不痛快了,我管你怎么想?我直接举兵反你。”
    萧朗星一丁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他反而觉得踏实多了。
    这些话,他没想到谢清遥会直接了当的跟他说出来,甚至用揶揄的语气。
    萧朗星:“我若让舅舅来,他会应我么?再有,他能打仗么?我感觉......他......好像挺喜欢洗衣裳的。”
    谢清遥:“不清楚,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
    萧朗星抿了抿唇,坐在了谢清遥的轮椅旁边:“沈大哥让我给他写过信呢,当时我还笑着说让舅舅来干什么呢,去浣衣局么。”
    谢清遥闭了闭眼,抬眼凝视着天边的弯月。
    “下面谈谈家事。”
    萧朗星两只手搭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沉声道:“我知道,我以后不管你喊谢大哥,不管他喊沈大哥便是了。”
    他死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哭出来,发出的声音抖得厉害:“宋师傅说,我如今是皇帝,该以天下为家,兆民百姓为子。”
    他顿了顿,呼出口气来,热泪滑下,他连忙一把擦去:“我想也是,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我占了吧。”
    谢清遥移目望着萧朗星颓丧的样子,这是他第二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这个小孩。
    上一次这样的打量还是在莫家村,他将小孩凭地拎起来,仔细的对望,继而给出了一个警告。
    谢清遥一笑,移目望向荷塘:
    “我从前没把你当人看过。
    他的玩物,或许这更贴切。
    所以我一开始,利用你,扶植你,架空你,心安理得。
    跟你说实话吧,昔日我曾告诉过宋伯怀,一旦你不肯来京城。
    我要让他杀了你。
    我考虑的不是你愧对了我,而是你愧对了他。
    因为你只顾着自己贪生怕死,而不去考虑,他往后该怎么带着你这个小危险,以及我这个大危险往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