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的话无法宣之于口,她抱怨着抱怨着,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将所有不能明言的委屈、恐惧和不安尽数融入哭声发泄出来。
    自上辈子知道眼泪只会徒惹人心烦、让自己变得软弱、不会带来半点好处以后,沙织极少哭过。
    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陌生的国度时,她没有哭;
    知道自己把咒灵错认为是灵体时,她没有哭;
    三番五次遇到咒灵、险死还生时,她没有哭;
    就连遇到羂索,推测自己是个不定时炸弹时,她依然没哭。
    而现在,她哭得声嘶力竭,哭到泣不成声,直至累得睡了过去。
    赤司征十郎抱住险些滑下去的人,将她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包厢里的长沙发上。
    他关掉KTV设备,掏出手帕,细心地擦洗干净沙织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又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长沙发上的人动了动身体,在睡梦中露出不安的神色。
    赤司征十郎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变得安详,感受到她的掌心温度一点点回升。
    他就地坐下,背靠着沙发,别过头,出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此刻,那张脸绝对称不上好看。眼睛浮肿,黑眼圈浓重,鼻子通红,脸色憔悴,嘴唇干枯发紫,颜值被硬生生糟蹋去了八分。
    然而,那张脸依然轻易地牵动了赤司征十郎的心神。
    他动了动手指,五指穿过她的手指缝隙,扣紧。睡梦中的人仿佛在回应他一般,也扣紧了五指。
    “抱歉,其实我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心思纯粹。我会做出这种选择,还有另一重私心在。”
    “对不起,我怕自己在你眼里一直是个孩子,这几年刻意不去见你,直到这么晚才发现你状态不对。”
    “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至成为你的精神支柱。”
    沙织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天没睡得那么安稳过了。她的梦不再光怪陆离、噩梦连连,仅剩一片虚无的黑暗,却如同冬日里的阳光般,让她全身暖融融的。
    她从梦中苏醒过来,心情十分轻松平静,从前那种压抑的沉重感已不翼而飞。
    与之相反的是她的身体。她的眼睛莫名有些干涩酸痛,右肩往下的一整条胳膊没有任何知觉。
    沙织艰难地睁开眼睛,侧过脑袋,往自己右肩看去。
    赤红的头发映入她的眼帘。
    赤司征十郎正坐在沙发旁的地上,背靠着沙发,头靠着她的右肩,睡得正酣。
    她的右手从沙发上垂落,正和他的右手十指相扣,放在他的大腿上。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见鬼的姿势? !
    沙织迅速张开五指,险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然后,昨夜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复苏。
    她哭了。
    她在赤司征十郎面前哭了。
    她不仅在赤司征十郎面前哭了,还被他抱在怀里安慰。
    她不仅在赤司征十郎面前哭了,还被他抱在怀里安慰,依赖了他。
    啊啊啊,她昨天都做了些什么啊! ! !
    她要倒带重来! ! !
    沙织发出无声的悲鸣。
    她醒来后的小小动作牵动了她的右肩。赤司征十郎动了动脑袋,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
    美男睡眼惺忪的初醒模样动人心弦,沙织不小心看呆了,然后和他对上了眼。
    昨夜的回忆涌上心头,沙织脸色爆红,眼珠子转向一旁,用眼尾偷瞄他:“征十郎,早上好。”
    赤司征十郎朝她微笑:“早上好,沙织。”
    近距离的美颜暴击有点刺激,沙织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失去赤司征十郎脑袋的压迫,沙织的右肩血液得以顺畅流通,右手臂仍绵软得抬不起来,却恢复了麻痹感,如针扎一般,细密地疼痛起来。
    “嘶——”
    “抱歉。”赤司征十郎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松开握了一整晚的手,帮她按摩手臂,活络筋骨,加速血液循环。
    沙织张了张口,没能开口阻止他的帮助。
    过了一会儿,沙织的手臂恢复了正常。
    她坐了起来,拿起从身上滑落的外套递给赤司征十郎:“谢谢。”
    赤司征十郎接过外套,反手披在她肩上:“现在气温较低,你披着吧。”
    沙织看了看他身上的单薄衬衫:“你好像比我更需要它。”
    “我每天都有锻炼,身体比较结实,少穿一件没事,不会着凉。”
    在赤司征十郎的坚持下,沙织最终还是穿上了那件外套。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
    他们在洗脸台用清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去前台结了账,走出KTV。
    此时,天刚蒙蒙亮,清晨的风仍带着寒意。
    沙织和赤司征十郎自昨日下午进入KTV后,直至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刚跨出KTV大门,两人的肚子便一前一后发出响亮的肠鸣声。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沙织并不觉得尴尬。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现在太早了,大部分店铺还没开业。征十郎,我们去便利店随便买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赤司征十郎颔首:“好。”
    他温柔地牵起沙织的手,向便利店走去。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沙织被牵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
    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正包裹着她的左手,手指修长优雅,如同艺术品一般精致。贴合的掌心处,两人的体温正趋于统一。
    诶?
    诶诶诶——
    等等,征十郎,你没发现自己的手感有哪里不对吗?
    沙织震惊之下,下意识握起拳头,在左手的指腹触碰到他的手背后又赶紧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