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回白天的样子，拱开蓬松的被子钻到楚璟的怀里，那抱着腕足趴在胸口的样子让楚璟想起了刚捡到他的时候。
*
八月末，白露的前一周。
南方的秋季没有落叶满地的萧瑟感，乡下的山林依旧青翠一片，楚璟进山时还穿着轻薄的衬衫和长裤。
部门临时接了任务，需要下乡采风，其他成员手上都有正在跟进的项目，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原定休假的楚璟身上。
楚璟入行多年，熟门熟路，但他实在不喜欢下乡采风，整日幕天席地，再软的睡袋都不如自己的床铺舒服。
好在只有一周，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楚璟收起相机，又一次拍掉裤腿上沾着的干草。
“嗷——”
繁衍后代的春季早已过去，山上的野狗群却时常躁动不安，入夜之后深山的方向总是传来野狗的吠叫声，伴随着树枝摇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追逐驱赶什么东西。
这些野狗群是早年附近村庄饲养的看门狗，青年人外出务工后村庄逐渐荒废，原来负责看家护院的狗也开始流浪山野。
这片地区没有大型猛兽出没，楚璟露营的地方离野狗群活动的领地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山林多蛇虫，最近的村落也远在两公里之外。
安全起见，楚璟没有贸然深入荒山，只在最外围转了一圈，日落前就离开。
今天还不到傍晚，山上的野狗一反常态地活跃，嚎叫的声音远远传来，似乎正聚集在什么地方。
楚璟无意逗留，背着相机快步朝下山的方向走去，经过路边荒废的田埂，他忽然看见田埂下的草地里有一坨毛茸茸的东西。
那东西蜷缩成一团，浑身黑乎乎的，分不清哪是头哪是尾，乍看以为是废弃的玩具，仔细观察一会才发现它还在呼吸。
楚璟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什么生物，只觉得这不像是寻常动物的幼崽。
他随手捡了根树枝戳了一下，毛团子颤了颤又不动了。
楚璟大着胆子捏了一把，毛团子的表面附着一层绒毛，很柔软，内里没有骨头支撑，手感像极了某些解压玩具，但不会被揉捏成其他形状。
毛团子看起来很虚弱，身上的绒毛有点湿，楚璟用外套的袖口擦了擦，凌乱的毛下渗出了一些夹杂着泥沙的淡黑色液体。
荒山野岭，未知的生物和不断渗出的黑色液体，事情变得越发诡异，理智告诉楚璟不要多管闲事。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蜷缩的毛团子忽然伸出一只触须状的东西，很轻地搭了一下他的手。
楚璟抱着毛团子躺进睡袋时，依旧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这一个动作而心软。
他摸了摸趴在胸口的毛团子，擦干的绒毛被他的体温捂得暖烘烘的。
毛团子很安静，不知道是出于求生才不敢出声，还是本来就不会叫唤，被楚璟抱着也不挣扎，乖乖地贴着他的手心睡着了。
希望明天早上醒来自己还全须全尾地活着。
楚璟躺在睡袋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很快也陷入了梦乡。
*
山间的清晨伴随着鸟鸣而来，日出的阳光照在帐篷顶上，画眉鸟在枝头啼叫。
楚璟被鸟叫吵醒，边揉眼睛边摸了下胸口，没有摸到柔软的绒毛，本该趴在上面的毛团子不知所踪。
他猛地拉开睡袋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寻找毛团子的身影，余光就瞥见帐篷的角落多出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一个毛团子放大版的奇怪生物缩在角落里，抱着腕足定定地看着他。
它的身上没有绒毛，裸露的漆黑皮肤暗淡无光，脑袋的位置跟被狗啃似的缺了一块，除了一双金色的竖瞳，看不清其他的五官在什么地方。
这什么东西？
楚璟屏住呼吸，右手僵硬地举在身前，缩在角落里的生物忽然动了起来。
它慢慢挪动到睡袋前，先用腕足碰了碰楚璟抬起的手掌，不等他收回手就将自己缺了一块的脑袋贴了上去。
和毛团子的触感不一样，它的皮肤是光滑的，有一点温热。
“你……”楚璟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
这个奇怪的生物一声不吭，只是歪头看着他，时不时用残缺的脑袋蹭着他的手，近似冷血动物的竖瞳温顺地阖起，没有表现出一丝攻击的意图。
楚璟抚摸着它的皮肤，思考着和对方沟通的可能性，手上光滑的触感逐渐被细软的绒毛覆盖。
睡袋旁盘成一团的身体不断缩小，重新变回刚捡到时的毛团子模样。
毛团子翻滚着摔在楚璟的脚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过身，长着绒毛的腕足有气无力地举在半空，摇摇晃晃摸索了一阵后再次缠上楚璟的手腕上。
楚璟轻轻拨开，起身朝帐篷外走去。
要留下吗？
这绝对不是地球的生物……难道是外星人？
清晨的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楚璟按下脑袋乱糟糟的思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帐篷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一回头，变成毛团子的外星生物趴在地上拱来拱去，努力朝自己的方向前进。
不像地球上的幼崽，离了双亲就嘤嘤嗷嗷叫个不停，毛团子一声不吭，趴在地上独自努力，腕足使不上力气就用身体挪动，身上的绒毛很快就被地上的露水打湿，乱糟糟地粘在一起。
它好不容易爬到楚璟的脚边，艰难地抬起其他几条腕足往他身上爬，楚璟捞了一把，毛团子立刻连滚带爬钻进他的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
昨天刚擦干的绒毛又变得潮湿，毛团子身上的露水打湿了楚璟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