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那个人就是十年后二十八岁的他。
    她说,我们是2157年结婚的。领证那天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和圈子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斯文冷漠却很绅士。婚后你很忙,总是满世界跑,两年里我们只见过三次。准确来说是四次,还有一次是我生病发烧,你专程从衍之那拿了药,推了行程从伦敦赶回去。
    她又说,2024年你定居了京城,结束了奔波在外繁忙的行程。也是在那一年,我们朝夕相处,相伴相知。我们在一起很多年,我们有一只自己的小猫。以后的你会做种类不同的许多中餐面点,你还会种玫瑰花,比专业花匠培植的花朵更漂亮。
    她踮脚抱住了他,最后在他耳边轻语,她说:“别再留我一个人。”
    ……
    此刻。
    伦敦夜晚的风吹在傅聿川颀长的身上。
    他顺着风飘来的方向,朝昏暗无人的长街最末端看去。依稀间,他好像看见了七岁那年被枪击中,倒下之际还死死护着怀中的幼子。迷雾驱散,他似乎又看见了另一个人,是林浅。她冒雨朝他奔赴,她走了很远的路,历过百劫千难,才走到他面前。
    傅聿川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相信科学。
    从来都不迷信。
    唯独在林浅身上,他犹豫了。信了她说的话,真觉得她是从未来过来的。他们俩是领过证的夫妻,她是他唯一的妻子。
    傅聿川还未回过神,余光率先瞥见了下了楼,站在洋房大楼门口的林浅。两人隔着几米距离对视,中间仿佛隔着两个时空。
    下雨了。
    绵绵细雨从夜空飘落。
    随着冷雨而来的还有枪声,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大雨和藏匿在洋房四周的保镖同时到来,刺耳的枪声消失了。傅聿川搂着怀里失去力气不断往下跌的林浅,被子弹穿透的位置涌出鲜血。那一刻,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麻木和空洞的惶恐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他听见她在喊他。
    她说:
    “衍之银行卡里的钱是我刷的,一共刷了他三万多磅,你缝个整还四万给他。”
    “告诉他,别冒冒失失一直缠着女孩子问东问西,很招人烦的。以后若是有了女朋友,人家也烦他。”
    “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儿童节了,我预约定做了一盒巧克力,你记得去门店拿,是我送给阿寒的。他看中的那块手表,我偷偷买下了,你找个什么节假日当成礼物送他,手表我放在你书房抽屉里了。”
    “这小孩外出踢足球运动总是会小磕小碰,你叮嘱好他,让他注意安全,别那么马虎。”
    “我要走了,你会记住我的对吗?”
    来14年之前,林浅和宋衍之商量了很久很久。最终定了这个时间,她要让傅聿川牢牢地记住她,所以她顶了阿寒曾为他挡的那枚子弹。
    ……
    她说了许多。
    说的都是有关别人的。
    她甚至还说了几年后的事,让他回了京城,去某个倒闭的公司招一个姓齐的助理,齐景,景色的景。
    关于傅聿川,她一字半句都没留下。
    不对。
    她留下了三个字,这也是他们在雷雨夜相识至今,同在一个屋檐下四五十个日夜,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
    林浅消失了。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大雨的长街上只有傅聿川一个人,地上残留的血迹也快被雨水冲刷干净,骤然间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夜发生的事很混乱。
    宋衍之是第二天早上收到的消息,某个对家选在傅聿川与南正荣见面的当晚,雇佣了杀手对两人下手,死的人却是林浅。
    傅寒病倒了。
    昨晚下楼的人本来是他,南总有东西落在客厅沙发上,他下去送。林浅拦住了他,接过了东西,让他早点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该中枪的人应该是傅寒。
    她替他挡了。
    她受了重伤人去哪了?就算是死,那也要见到尸体啊!少年在警局一遍遍质问,双眼猩红情绪过激,呼吸骤停进了医院。
    -
    今天是傅寒住院的第七天。
    傍晚医生给他注射了一支镇定剂,此刻人正睡着。宋衍之推门进来,见傅聿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屋里就开了两盏睡眠灯,幽静昏暗。
    宋衍之能理解他的心情。
    但是。
    如今跟他同处一室,气氛压抑,有时候宋衍之情愿见鬼都不太想见傅聿川。不过,今晚这趟他是带着有效信息过来的。
    宋衍之走过去,黑色的光影遮盖了傅聿川的脸,他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保持了些许距离,宋衍之将亮着屏的平板递到他跟前:“京城出了一位才女,新闻报纸是今天下午刊登的。十四岁一举成名,姓林,叫林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