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旭昌一时间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爹,二弟死得蹊跷,我一直怀疑究竟是谁会用这种阴险的阳谋。”许逸叹了口气,“现在刑部借由二弟的案子查出了了不得的东西,一旦……一旦被他们拿着证据,凤栩绝不会放过我的。”
    “你……”许旭昌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踱步转了两圈,才沉声道:“你个逆子,从实招来,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
    许逸哪里还敢隐瞒,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先交代了宫变那日如何私自与凤栩决裂,这些年来又私下里做了什么事,听得许旭昌脸色越来越难看,许逸也就破罐破摔似的平静道:“若是没有赌坊,侯府焉能有今日风光,凭几家铺子又能赚多少银子?那凤栩……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他还能翻身!”
    宫变后便沦为提线木偶的天子,又成了亡国君,却还能在新朝以王爷之尊受尽尊崇,许逸暗暗嫉妒凤栩的好运气,恨不得能取而代之,却半点没想凤栩是怎样一步一个血印地走到了今日。
    “你、你…”许旭昌脸色难看阴沉到了极致,踉跄着又坐回了椅子上,他无意于政事,更不想参与什么党权倾轧、皇室争储,更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只想有个能安稳活着的一席之地便足矣,早年放权给了嫡子,却没想到许逸竟然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
    “你糊涂啊。”许旭昌握拳砸了一下桌面,痛心疾首。
    “说什么都晚了。”许逸沉沉地开口,“凤栩说不定就是冲着我来的,爹,他在天香楼公然伤人,还将四个世家子弄进了大狱,即便是这样,陛下也纵容他,倘若真要让凤栩这样继续查下去,我就完了。”
    许逸自己也心虚,他其实没什么证据能证明凤栩和许言的死有关,可他就是不安,毕竟……他曾经让许言去弄垮了凤栩从前最喜欢的那家破店。
    现在许言莫名其妙地死了,凤栩又刚好封王,许逸实在担心。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许旭昌再怎么宠爱次子,也不能在此刻不顾嫡长子的死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许逸,说:“就依你吧,许逸,倘若凤栩真想要对付你,就算是为父也没法子。”
    平宣侯府固然也有自己的门路,可什么门路能抵得过当今天子?
    许旭昌一辈子都活得小心翼翼,对哪个君王都没什么忠心,谁掌权便是谁的臣,却没想到儿子竟然闯下这样的祸事,他甚至觉得许逸还隐瞒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许逸脸色难看,又有些不甘,却无话反驳。
    .
    “哦?不查了。”凤栩靠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瞧着笑吟吟的。
    许逸在他面前低着头,好声好气地笑了笑说:“是,这么些日子也没消息,何况府中小厮已说了,那日他吃醉了酒,没跟在舍弟身边,连舍弟几时走的都不知,生怕说出来挨罚才诓骗于我,想来舍弟亡故不过是意外一场,便不烦劳殿下与刑部的各位大人们费心了。”
    若是可以,他真不想见凤栩。
    可无论是刑部尚书罗百川,还是右丞庄慕青,听见他不肯再查,都推到了靖王殿下身上,逼得许逸不得不亲自求见靖王。
    “这样啊。”凤栩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才刚查着些眉目呢。”
    也不知说得究竟是哪个案子。
    许逸笑得有些僵,“误会一场而已,不如……”
    “不行。”凤栩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许逸脸色微变,“殿下……”
    “我说,不行。”凤栩坐直了身子,笑意敛起,神色淡漠下来,“这案子刑部接了,就要一查到底,何况世子,死得毕竟是你的同胞兄弟,如今唯一的证人也改了证词,难保不会是因兄弟阋墙……”
    凤栩嗤笑,“毕竟我瞧世子,也不是什么在乎兄弟情义的人。”
    “殿下!”许逸变了脸色,强忍着不敢发怒,“还请慎言!”
    凤栩又笑,他微抬下颌,矜贵高傲地俯视着许逸,“这有什么好羞于不肯承认的,毕竟你已经做了不是么,平宣侯世子,既然瞧不惯怎么不亲自动手,反倒要你这个替你去做这把刀。”
    许逸知道他说得是什么,当即出了满身的冷汗。
    “是害怕么,平宣侯世子。”凤栩慢悠悠地说,“当年躲在门后,不敢在我面前说出那番话,就连这两年里也是这样,只敢借刀杀人。”
    许逸声音微颤,“臣……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他不仅懂,更被凤栩说中了心事,他一直嫉妒那个嚣张狂妄的小王爷,凭什么他能父母恩爱兄弟和睦,分明是皇室中人,却被娇养出了那样天真的性子,许逸曾不止一次地暗暗想着,凤栩或许是在藏拙,总有一日他会对自己的兄长亮出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