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院青楼在朝安常见,却也没有这般淫.乱不堪,而且那里不只有女子,还有一些年级尚小清秀漂亮的男孩,只不过每个人都是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模样。
    在赌坊捉了几个管事审过后,起初还嘴硬的管事半个时辰不到,便将平宣侯世子供了出来,庄慕青当即下令将许逸一同捉拿归案,丝毫不知情的平宣侯刚死了次子,又被抓走了嫡长子,当即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庄大人。”宫铭命手下押着个人上前来,“其余人依照吩咐交由刑部扣押,只不过这位,还需大人定夺。”
    他一抬手,手下便薅起那人的头发,露出一张苍老如枯树皮的脸。
    庄慕青不曾亲眼见过太尉宋承观,只见过用于通缉的画像,武将出身的宋承观气势非同寻常,虎目精悍,身形高大,与眼前这个苍老憔悴佝偻着脊背的老者全然不同,可庄慕青还是从与画像相似的眉眼中认出了他。
    “前朝叛党宋承观。”庄慕青沉吟片刻,沉声:“一并送去刑狱,别让他死了,本官亲自向圣上奏明。”
    宫铭点点头,又将一个小瓷瓶交给了庄慕青。
    庄慕青打开一瞧,正是那猩红如鲜血般的小药丸,神情当即有些复杂。
    长醉欢早已绝迹百年,尽管前朝时也曾流入朝安城,但很快便因此物阴毒而被封禁,故而盘踞西北与西南相距甚远且隔着崇山峻岭的西梁从未有过此物踪迹。
    真正认出这东西的,是从刑部寻来的一个仵作,因为在地下赌坊不止发现了活人,还有没来得及处理掉的尸首。
    仵作姓王,正是他认出了长醉欢,色如血,味甘,食之生幻,如坠极乐,正是偏门杂记中记载的西南秘药,庄慕青在得知长醉欢后,再联想到凤栩看见长醉欢的反应,便想到了一个令他震惊且遍体生寒的真相——凤栩也同地下赌坊的那些人一样,服用过长醉欢。
    见庄慕青沉默了半晌,宫铭低声提醒:“庄大人?”
    庄慕青蓦地回神,轻轻“啊”了一声,又说:“知道了,劳烦你带人回去。”
    宫铭是禁军总督越隽的人,也是殷无峥为凤栩安排的护卫,一举一动莫不是天家圣意,有他亲自处理这件事,即便是这些人中有位高权重之人,也是无计可施。
    只不过庄慕青也没想到,晌午后,他又见到了凤栩。
    不止是凤栩。
    刑部衙门此刻所有的官员都恭恭敬敬,比往日靖王在这时还要谨慎——因为天子亲至。
    凤栩比前日所见憔悴了些,面无血色,尽管竭力撑着,但还是露出了些许疲色,庄慕青原本还想不通这靖王殿下怎么瞧上去苍白削瘦体弱多病的,现在倒是知道了,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
    没人能对这样的凤栩无动于衷,从他为了兄长的妻儿甘愿担下一切罪责宁死也要护住他们时,庄慕青就知道,凤栩与传闻不同,一个痴情的男人或许会令人感慨几句,但一个坚韧无畏历经磨难仍旧屹立的男人,才真正令人动容。
    “前朝叛党正在大狱之中。”庄慕青亲自在前引路,又轻声问了句:“靖王殿下无碍?”
    凤栩愣了下,有些莫名其妙,“无事。”
    除了殷无峥和陆青梧母子,凤栩待谁都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至于……最开始连殷无峥都是这个待遇。
    庄慕青也不介意,微微笑了笑,却蓦地感受到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心头一惊,连要说的话也哽在了喉间。
    ……直到那道阴鸷冷戾的眼神收回,庄慕青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于是又不免想到,究竟是谁传谣说陛下厌恶靖王殿下的,这分明是恨不得捧在心尖,只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陛下运气真好。
    能被凤栩这样的人一心一意地惦念、爱慕着。
    刑狱自古便是阴冷不见光处,凤栩接连被长醉欢折腾了两次,正是虚弱时,到了门口,分明炎炎夏日,却冷得轻颤了颤。
    “阿栩。”殷无峥眉头微皱,低声说:“我叫人把他送进宫里去。”
    宫中地牢里如今还关着个陈文琅呢。
    凤栩的神情变了变,森然的冷意转瞬即逝,他看起来与往日无异,平和又冷静,可这一次地下赌坊所见和长醉欢的突兀发作,都让本就将要被逼疯的凤栩更加歇斯底里。
    “我都来了,总要见见他们。”凤栩低低地说,他要见的可不止宋承观一个人。
    案子还没结,贸然将这些人送到宫中地牢去,刑部这边可就要头疼了。
    凤栩能狠戾残酷地报复,但又会顾虑大局,在几近疯魔中保持着一丝近乎无可动摇的清醒。
    到门口后,凤栩无需旁人跟随,只让殷无峥陪他进了阴森的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