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教子无方,愿代犬子受过!”许旭昌一个头磕在地上,“求靖王殿下法外开恩,放我儿一条生路。”
    平宣侯府祖上对大启自然是有功的,可如今大启亡了,对大霄而言,平宣侯也不过是个旧朝臣。
    所以平宣侯此刻求的是凤栩,是大启的靖王。
    公堂上的许逸也怔住了,他对这个父亲也多有不满,尤其看不惯他宠溺幼弟,却没料到今日这一遭,当即愣在了公堂上。
    罗百川当即斥道:“公堂之上岂容放肆!堂下罪人已然认罪,来人——”
    “殿下!”许旭昌膝行两步上前,高声道:“殿下,就请看在往日犬子与殿下尚有几分情分的份儿上,饶过犬子性命吧!殿下!”
    往日情分。
    这四个字一出,连素来铁面无私的罗百川都卡了壳,他也是新官上任的刑部尚书,对朝安城的旧事还不太了解,更加不知道这位平宣侯府世子与靖王殿下有什么渊源,也不仅纳闷,这人不是靖王殿下亲自捉回来的么?
    也没说要从轻发落啊。
    但这桩旧事庄慕青知道的就不少,譬如许逸当初的确是与凤栩有些交情的,譬如平宣侯府在当年那场宫变中如何缄默,甚至在宋承观得势后当即表忠心,就如同大启亡国后,平宣侯府立刻投靠了新君,也正是因此,许旭昌才活到了今日。
    他看向了始终沉默着的凤栩,低声:“殿下,这……”
    凤栩轻轻抬手,做了个不必多说的手势,而后在安静下来的公堂上慢条斯理地说:“侯爷这是何必,许逸之过不足以连累许氏,至于法外开恩……律不容情,何来开恩一说。”
    他根本没提起所谓的旧情,他与许逸之间也早就没什么旧日情分好说。
    许旭昌早知如此,却仍不甘心,他老泪纵横地叩首,“老臣自知孽子罪不容诛,可老臣年迈,只剩这么一个儿子,怎能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愿代子受过,求殿下开恩!”
    “来人。”凤栩淡声,“扶平宣侯起身。”
    立即便有刑卒上前强行搀起了许旭昌,此刻公堂外不止有平宣侯,更有许多来衙门外头看热闹的寻常百姓,凤栩在其中瞧见了盘下李家铺子的老者,更有许多被许逸暗害却迫于权势求告无门的苦主,这也是朝安城头一遭对达官贵人的罪行不加以遮掩包庇的公审。
    在一片安静之中,凤栩对许旭昌说:“那苦主的性命又当如何呢?平宣侯,许逸手上血债累累,我与许逸之间并非私怨,为的是一个公道,恕难从命了。”
    瞧着许旭昌蓦地灰败下去的脸色,凤栩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真是笑话,当众求他顾念旧情,无非是这老东西知道,许逸有今天的下场少不得他从中推动,可许旭昌也不想想,他既然大动干戈地要许逸死,又怎么会被他威胁几句便放过许逸?
    再者说,他们还真没多少旧情。
    他巴不得许逸死无全尸曝尸荒野。
    第86章 追回
    凤栩说得冠冕堂皇,此案便再无转圜余地。
    杀害许言的凶手没查出来,反倒定了许逸的罪,不过有小厮改口供在前,许言的案子便以“意外”论处,无需层层向上递,刑部直接结案后向御前呈了个折子,还是靖王殿下亲自拿进宫去,连三省都不经直接送到陛下的龙案上。
    凤栩嚣张放肆地往龙案上一坐,双手环胸。
    “宋承观是前朝的臣,结党营私贪墨弄权也是前朝的罪名,不过他与陈文琅如今是板上钉钉的谋逆犯上,说好了,人要交给我的。”
    “那就叫他在狱中暴毙。”殷无峥将没看完的折子挪到一边去,给凤栩腾地方坐自己的书案,大有将纵容进行到底的架势,“你若想要,许逸也一并送到地牢去。”
    “倒也不必。”凤栩婉拒,“他该怎么死就怎么死吧。”
    殷无峥目不斜视地低头看折子,状似随意地说了句:“还是手下留情了。”
    凤栩又从殷无峥身上嗅着了酸意,没忍住笑出声。
    “他最多算辜负我曾真心相待,但真正因他而蒙受不公的苦主又不是我。”凤栩随手捞起一支笔,拿笔杆轻轻点了殷无峥的腕一下,“真要惩戒自然也轮不到我来,大霄延续了大启的律法,铁律当前,又不是摆设。”
    殷无峥微顿。
    他发现至少在对待仇家上,凤栩一直都清醒又理智,谁欠了他,他又该讨回来多少,心里那杆秤一直都清楚明白。
    “都依你。”除此之外殷无峥不会有别的回答。
    世间少有这样心若明湖之人,他又怎么能不喜欢小凤凰。
    早在入夜前,殷无峥便将奏折都发了回去,用过晚膳,他对伺候在一旁的周福说:“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