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凤栩将卷宗放回桌上,“庄大人,做得不错。”
    庄慕青拿起卷宗笑了笑,“也多亏殿下力排众议。”
    凤栩却沉默下来。
    不是他力排众议,而是殷无峥走上了那条母后与兄长没走完的路——为了他。
    世家手握大权,四大营尽归麾下,皇权衰落,而卫皇后就在那时坚定不已地站在了公理与正义一方,她相信天理昭昭,最终也归于这片她曾付出了一切的山河之间。
    从此云山雾是她,四时景是她,她的血永远浸在这江山中,就如同魂灵屹立于此,永久地、永久地俯瞰脏污秽浊的人间。
    “谁让我是她的儿子呢。”凤栩轻声说,“其实无论是我还是兄长,都不及母后,最开始,宋承观也好,世家也好,都未曾将父皇放在眼里,更遑论是一个商贾出身的小女,可偏偏父皇将权与刀给了她,于是大启国祚多了二十年。”
    庄慕青不知凤栩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但卫皇后是父亲提起都要敬服的女人,他便应道:“先皇与先皇后情深一世,先皇后亦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凤栩无谓地勾起了唇。
    他自认不是什么恶人,更加不是纯粹的好人,只是凭心行事而已,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庄慕青,轻声说:“凤家的男人都命好,我哥也一样,话说回来,庄大人,还得多亏你替我找回了嫂嫂和怀瑾。”
    庄慕青笑不出来了,明心殿被焚毁那一日,他可是亲眼得见凤栩能为那对母子做到什么地步,甚至于晏颂清的死……或许都是因为凤栩察觉到了什么。
    “不,不敢当。”庄慕青竭力平静。
    凤栩却笑了笑,说:“庄大人也不必如此,本王是真心道谢,遑论……”
    他微妙地顿住了片刻,才接着说:“日后本王也需庄大人多多相助呢。”
    庄慕青连说不敢,他知道凤栩有所图谋,但也不在乎了,归根结底那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允乐忽而进门来,在凤栩身边低声道:“王爷,平阳郡主和郡马到朝安了,要见您呢。”
    平阳郡主?
    凤栩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谁,还当是殷无峥又多了什么姐姐妹妹姑姑侄女的,蹙眉道:“见我做什么,不见。”
    允乐有些为难地顿了顿,发觉主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一家子是谁,小声提醒:“王爷,平阳郡主是凤氏宗室女,郡马是临东沈氏,宁康元年的举人。”
    凤栩怔了怔,心想原来是我的亲戚。
    可临东这一家实在不起眼,凤栩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门远房亲戚,平阳郡主虽然姓凤,但与凤氏嫡系还是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加上这个临东沈氏的郡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经允乐提醒,他才想起来。
    当年凤氏受辱,平阳郡主一脉躲得远远的,大启国破,平阳郡主更是声都没有,这会儿倒是找到朝安城来了。
    “那就见见吧,在天香楼设宴为他们洗尘。”凤栩的语气漫不经心,可见是并没将平阳郡主一家当回事,反倒转头看向了刚想要告辞退下的庄慕青,笑着说:“庄大人,一起去看看热闹?”
    庄慕青:“…是。”
    凤栩不紧不慢地和庄慕青一起到天香楼时,周福已经在天香楼安排好,迎上前对庄慕青点了点头道声“庄大人”,又对凤栩说:“就在里头了,不仅平阳郡主夫妻二人来了朝安,还带上了他们的独女。”
    凤栩轻嗤,“还真是拖家带口来的。”
    雅间内,平阳郡主凤璃虽然上了年纪,却也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郡马沈云霆也文质彬彬的。
    “他怎么还不来,要让我们等多久啊?”语气不耐的是个美艳少女,模样更像凤璃。
    “清儿。”沈云霆低声,“他如今正得势,你……”
    “得势又怎么了?”凤璃睨了丈夫一眼。
    沈云霆便无奈闭上了嘴。
    凤璃端起茶抿了一口,不以为意道:“得势他也是凤家人,如今还姓凤的只剩下我,算起来我也是他的长辈,”
    沈清附和:“是啊,让长辈等这么久,还真是没礼数,难怪说他是朝安城的纨绔。”
    她声音刚落,雅间的门便被推开,三人向外看去,恰好瞧见身着亲王赤凤袍的俊朗青年站在门口,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们,一字一顿地反问,“没礼数?”
    很好,还没推开这扇门的时候,凤栩就开始厌恶这一大家子了。
    大抵是没想到凤栩就站在外头,沈清也有些尴尬,蹙眉反驳道:“本就是如此……我娘也算是你的姑母,怎能让我们在这儿等这么久?”
    凤栩微微眯眸,他身边的庄慕青开口解释道:“靖王殿下官居尚书令史,公务缠身,百忙之中方才抽身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