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璃以为凤栩意气用事脾气上头,便劝道:“清儿年纪小不经事,你们毕竟才是血亲,旁人是比不得的。”
    说得好像他们多亲近似的,凤栩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血亲。”
    凤璃脸色微变。
    凤栩敛起了笑,问:“宋党争权,皇室受辱时,平阳郡主与郡马在何处啊?”
    凤璃与沈云霆都答不上来。
    “父皇、母后和太子兄长死在宣德门之变后,我虽身在宫中,却也不是真的聋了瞎了。”凤栩毫不留情将这对夫妻口中所谓的大局掀开,露出懦弱且贪婪的真相,“有了我这个提线木偶,宋承观不会再留任何有凤氏血脉的后裔,平阳郡主,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就连陆青梧都带着凤怀瑾隐姓埋名做山野村妇方才勉强活命,而平阳郡主夫妻却好端端地活到现在,不难想他们是怎样对宋党摇尾乞怜表忠心,甚至给了多少好处,才能留得一条命。
    平阳郡主也觉得脸上无光,辩驳道:“临东势弱,也不能与宋党正面相抗,也是为了养精蓄锐方才出此下策,如今这不是盼得了云开?”
    盼得云开,他们只要蜗居一隅等着云开就是了,而那些竭力拨云见日的人却永远留在了长夜中。
    现如今,他们又想闻着肉味儿的鬣狗一样追过来,恬不知耻地扯着“为你好”的由头趴在已经亡国的大启要吸干最后一滴血。
    “平阳郡主一脉乃是端王之后,从未出过能征善战的武将,更不曾有为江山殚精竭虑的贤臣,历代端王混吃等死,都是酒囊饭袋。”凤栩的声音毫无波澜,“但也无妨,毕竟是凤氏子嗣,不缺临东这一口饭,可凤氏逢难、江山不定时,临东已经嫁为人妇的平阳郡主,又做了什么?”
    凤栩自然是纨绔,他不爱读书,不学无术,下水上树掏鸟窝都干过,可宣德门之变时,他扛起了父母兄长留下的江山。
    而当年惨遭杀害的父母,死在宫门前的兄长,其实早在兵部尚书与禁军都统被杀调兵无果时,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所以凤栩才会无数次地想,倘若活下来的是哥哥就好了。
    凤瑜临死前手里攥着簪花而非刀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必死,凤氏后人总要活下来一个,或许是儿子,或许是弟弟,只要他死,别人就有机会活。
    所有人都在生死之间、做了能做的一切,而临东的平阳郡主呢?从卫皇后与宋氏相争开始的二十年,临东可谓是风平浪静,不问世事。
    平阳郡主脸色难看却久久说不出话,她也无从狡辩。
    凤栩又笑了,“现在呢,大启没了,皇室的身份也没用了,何况殷无峥还在与大启旧臣清算,连宋承观都没能逃掉,你们怕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生怕日后也同庶人一般要为生计奔波发愁,于是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前朝的旧主如今正得圣心,利用他将女儿送入宫,你们便又成了皇亲国戚,是也不是?”
    凤璃底气不足地反驳:“可清儿入宫,对你也是有利无害,你……”
    “错了。”凤栩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随即露出偏执又疯的笑,如同被觊觎领地的恶犬一般阴鸷沉冷,“殷无峥是我的,谁都不能碰,凭你敢惦记他这一点,就够我杀你一万次。”
    凤栩已经许久没有过这么浓重的杀意,自从有了宋承观和陈文琅这两个出气筒以后,大多数时候凤栩都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但前几日宫宴上那一回,凤栩便已经觉察出他的雷池便是殷无峥,若非有殷无峥在身边陪着,凤栩怕自己真会发疯将那些被送的和送人的都杀干净。
    理智冷静有,但不多。
    最重要的是那些人好歹忌惮着他,凤璃倒好,来了便颐指气使地一口一个“为大局”“为了你”,新仇旧恨都加一起连自己小命都要保不住了,竟然还在那做春秋大梦。
    死不足惜。
    凤璃在那双疯癫阴冷的眼中看见了冰凉砭骨的杀意,顿时好似被扔进了冬日的河水中,从头到脚冷了个彻底。
    “你……”凤璃觉得荒谬,却说不出话来。
    沈云霆见状连忙起身道:“靖王殿下,我们……我们不知你与大霄皇帝是两情相悦啊,这是无心之失,无心之失,既然靖王殿下与皇帝情投意合,我们这便回临东。”
    “这怎么好。”凤栩轻描淡写地拒绝,“既然远道而来,就在宫中住下吧,兴许哪日本王心情好了,便送你们回去。”
    这下沈云霆的脸也白了,来朝安是奔着富贵,结果被囚禁在这儿过得连下人都不如,他窝囊归窝囊,也是实实在在享了半辈子福的,抹了把冷汗后讨好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