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门口,看着黛玉提着火红的灯笼慢慢走远,不知为何,顾有枝这颗心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随着王夫人与自家姑娘的关系日益紧张,顾有枝就没有安心过,每日都在疑神疑鬼,生怕有什么闪失。
    见看不着身影了,顾有枝这才回身进院,一入院子就见点酒候在门内。
    看顾妈妈进了内,点酒上前两步给院门落了锁。
    “顾妈妈。”点酒站在身后,对着顾有枝的耳边轻声唤了一句。
    顾有枝刚从王夫人院子出来,本打算进屋整理一番,正皱着眉头想着事情呢,也没太注意院子里的动静,听着点酒的声儿,回身望去,就见点酒挑着眉,朝院子里抬了抬下颌。
    见这情形,顾有枝疑惑万分,眯着眼转头看向院内,这一下子就震惊了。
    睁大着眼睛看向石榴树下,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张口结舌道:“这……”
    只见那终日在院子里打扫院子的钱婆婆,这会子正站在那棵树下静静地等待着。
    王嬷嬷远远的站在连廊下,瞧着顾有枝视线扫了过来,抬手朝钱婆婆那里指了指。
    顾有枝环视了一圈,见院子里的人除了她和点酒以外,就只有钱婆婆和王嬷嬷在,想来应该是被王嬷嬷给打发了下去。
    便头朝点酒点了点头,点酒会意的转身离开。
    抬头看了看那棵郁郁葱葱的石榴树,虽然它看似生机勃勃,其实早已显现出了怪异的痕迹。
    入夏时分,本该璀璨似火的石榴花至今没有盛开,反而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枝叶泛发着滴绿的色彩。
    看着那站在树前的老嬷嬷,顾有枝借着连廊上的灯火,走下了台阶,朝着她缓缓走去。
    “钱婆婆,夜已深了,还不准备回去歇着吗?”
    “姑娘被老太太叫走了?”
    还以为会拉扯一番,却不想钱婆婆开口就询问起了姑娘的去向。
    顾有枝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她到底是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你究竟是谁?”
    钱婆婆闻言抬起手,一寸寸的抚摸着那树皮般的面容,摇头道:“我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不过是个早已死了二十年的老婆子罢了。”
    此话一出,王嬷嬷猛的抬头看了过来,她原本只是猜测,这下亲耳听见钱婆婆的话,她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想。
    “于妈妈?”
    钱婆婆听着这久违的名字,一下子愣住了,眼里泛着点点泪光,狼狈的扒拉着额头上的发丝,想将它拉扯出来将自己掩盖住。
    “真的是你!”
    王嬷嬷快步从连廊处小跑了过来,一把将钱婆婆的手钳住,抬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抚向一边。
    看着那疤痕遍布的脸,虽然已经看不出真容,但是细看那双眼睛,王嬷嬷还是能回忆前来幼时初见与妈妈的情形。
    于妈妈是从宫里放出来的教养姑姑,听说老太太初怀小姐时,老太爷就满心想着这一胎定是个女儿,于是专程去宫里将其请回来,做自家女儿的教养嬷嬷。
    没想到老太爷心诚所至,老太太果然生下了一天小姐。
    从此,于妈妈就担负起了小姐的教养之责,直到那年小姐出嫁前夕府里传出于妈妈犯了病,不能随同南下。
    这次从金陵府将她调到了小姐身边。
    王嬷嬷一直以为她怕是早已离开人世,没想啊,真是没想到,她居然还在荣国府,最重要的是她居然隐姓埋名的待在这府邸里。
    看着于妈妈面目全非的脸,王嬷嬷眼里满是疑惑:“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王嬷嬷诧异的神情,钱婆婆,哦不,于妈妈也不再隐瞒下去,她苟且了二十年,早就活够了,若不是三年前知道小姐的女儿回到了这吃人的地方,她怕是早就熬不下去了。
    她本想着拖着这残缺的身子在姑娘身边待几年,也算是了了当初的遗憾,没成想姑娘居然查出了当初太太死因的真相。
    这一下子就激发了她的内心的渴望,她渴望着看见王氏覆灭的那一天,我要亲眼看见她是如何倒下去的。
    想到这里,于妈妈就捂住自己的脸无声的流下了眼泪。
    顾有枝在一旁瞧着,抬眼于王嬷嬷对视了一番,转眸看向了这颗石榴树。
    试探的开口道:“是王夫人把你害成这样的?”
    于妈妈一听,冷笑出了眼泪,仰起头将披散的头发拢了起来,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转头看向顾有枝,眼神中划过一丝伤痛,不甘的说:“除了那个蛇蝎一般的女人,还有谁?”
    亲耳听见于独自揣测到底不同,顾有枝突然恍惚了一瞬,不可置信的开口:“你可是太太身边的人,她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