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外祖母也是这样告诉我母亲的吗?让她为了荣国府的百年声誉忍气吞声,为了二舅舅的清廉容忍王氏,为了安抚王家的揣测将母亲远嫁姑苏。”
    “所以二十年后,我也要因为王氏让步,是这样的吗?”
    黛玉泪眼婆娑的看着外祖母,哭的不成样子,一步步的向外退去。
    砰的一下,脚后跟撞在了门槛上。
    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深深的屈身向外祖母福了福。
    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内室。
    就这样吧,再多的言语都是徒劳,又何必徒增伤感。
    来之前,黛玉就做好了摊牌的准备,时至今日,又何必再互相装傻,维持着表面的母慈子孝。
    行至门口,就撞见了匆匆赶回来的鸳鸯。
    风起帘落,黛玉在晚风拂过之间,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望向鸳鸯的眼神忍不忍深了深。
    “鸳鸯姐姐好找,外祖母正在里面等着呢。”
    说完,黛玉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候在外面等着值夜的琥珀不防看见林姑娘出来,一下子愣住了,转头看了看被门帘阻隔的屋内,抬腿走上前去。
    “林姑娘可是有事?唤一声我们来就好了。”
    黛玉摆了摆手,捂嘴咳嗽了几声,摇头道:“我身上病气未消,刚刚同外祖母浅聊了几句,今夜就不在这里歇着了,你提灯过来,差个丫头送我回去吧。”
    说完黛玉就率先转身朝后院走去,好在连廊上悬挂着灯笼,夏天的夜色总是比其他季节亮上许多,夜里行走也不见得困难。
    琥珀听完林姑娘的话,一时拿不定主意,见着人走远,这才慌慌张张的从一旁拿了个灯笼就追了上去。
    走在林姑娘身前,琥珀小心的提着灯,照亮着脚下。
    小心的抬起头望了一眼,见林姑娘笑意不减,心里更是疑惑万分。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林姑娘的院外,琥珀正准备抬手敲门,就被林姑娘给匆匆喊住。
    “等一下。”
    回头望去,就见林姑娘脸上神情不对,只见她快步走上台阶,静静地等待了片刻,头也不回的说道:“今夜幸苦琥珀姐姐了,你先回去当差吧,我自行进去进好。”
    “这如何是好,还是我送姑娘进屋吧。”
    说着琥珀就要抬手,不料被黛玉一把抓住了,转眸盯着琥珀道:“听顾妈妈说琥珀姐姐想出府回金陵老家?过几日我会向外祖母请愿的,回吧。”
    琥珀一听,咽了咽口水,眼神看向那扇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林姑娘,躬身道:“有劳林姑娘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后院。
    黛玉便头看着琥珀远去,进了角门关上门,这才抬手,砰砰砰。
    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不一会儿,就看见点酒开了门。
    一瞧是自家姑娘,点酒愣了愣是连忙侧身请姑娘请了院子。
    黛玉一入内,就闻到了熟悉的血腥气。
    早在门外她就浅浅的问道一丝腥气,因为她是久病之人,又常年伴在母亲身旁,对这气味尤为敏感。
    这才让她产生了疑虑,在门口拦下了琥珀。
    没成想,果然如她所料,只见院中那棵石榴树下,还有春心、雪雁两人在那里清扫着残余的血气。
    快步走下去,看着被印的发红的泥土,心里顿感不妙:“这是怎么回事?”
    春心红着眼道:“于妈妈,去世了。”
    “谁?”
    黛玉猛然一听这个陌生的名字,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人来,眉头紧锁的看着春心。
    “钱婆婆是太太的奶嬷嬷,她原叫于妈妈。”
    第105章
    虽夏日炎炎,但伴随着微风还不算难过。
    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在风中摇曳着树冠,沙沙的声音,听的人昏昏欲睡。
    树根那个因为于妈妈而刨出来的坑洞,没有在像去年那样被掩盖下去,而是暴露在了外面,像是以一种无声的方式,时时刻刻提醒着黛玉。
    除了知情的那几个人,没有人知道那薄薄的土层下埋藏着一口青黑色的木箱。
    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一躺便是二十年。
    顾有枝端着一碗酸梅汤绕过多宝阁走进书房。
    那辆小小的水车风扇在角落里咯吱咯吱的作响,因为盆底铺满了碎冰,屋子里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热气。
    踩在厚厚的地毯上,顾有枝朝着书案走去,本以为黛玉在誊写着书卷,却不想一入眼就看见雪白的纸张上晕染了浓烈的墨色。
    轻轻将琉璃小碗放在桌上,探身越过书案一瞧,发现她正透过窗户上的那面彩绘玻璃看着院里摇曳的树枝出神。
    顾有枝摇了摇头,伸手从黛玉手里拿走那支墨水已经干透的毛笔,将其放进洗砚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