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世俗意义上的差距没有使二人的感情疏远, 两人依旧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后来木青大学毕业, 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 带着大学里交到的男友,回到了故乡云城。
    木青是个爱恨都很热烈的性子, 彼时正跟男友谈得火热的她几乎是以当时人们不太能接受的速度结了婚, 并且更迅速的有了孩子。
    刘佳静没能劝住陷入情网的好友, 只能在木青坐月子的时候请了假,帮着木青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丈夫照看她。
    木颜从出生起就是个过于沉默的孩子, 很少哭, 以至于刘佳静总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病。
    但她又长得实在好看,是刘佳静见过最惹人怜爱的婴儿。
    她抱着襁褓里的木颜,总是忍不住笑着逗她。
    婴儿瞪着又黑又亮的眼睛, 打量着面前怪相百出的大人。
    嘴往下撇, 似乎想哭, 但忍住了。
    “哎,我闺女以后要有颜颜一半好看, 我就心满意足了。”刘佳静对正你侬我侬的小夫妻感叹道。
    木青的丈夫笑着, “要是是个男孩更好,正好结个娃娃亲。”
    刘佳静点头,“也是, 我咋就没想到呢, 也省得颜颜嫁到别家受委屈, 我家孩子你们放心,敢欺负颜颜我就打断他的腿!”
    木青笑着摇摇头,“我觉得还是女孩好,当一辈子好姐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其他两人都觉得她这话别扭,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木青到底是因为生孩子太辛苦情绪不太稳定,还是敏感的她已经对之后的故事有了隐隐的预感。
    总之这句话算得上一语成谶。
    木青的婚姻结束的就像开始时一样迅速而热烈,两个因为所谓的艺术家间的共鸣而选择结合的年轻人,无论是从精神还是物质,都没有做好为人父母共度一生的准备。
    在大大小小的吵了无数架之后,木青的丈夫离开了云城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只留下身心受创的木青和四岁多的木颜。
    木青的手因为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摧残,变得不再稳当,她的画笔也无法再画出鲜艳的颜色。
    她觉得画中每一朵盛放的花,都在嘲笑烂在地上的自己。
    一个原本算得上前途光明的画家就此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失去收入来源的木青在刘佳静的帮助下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搬回自己跟刘佳静一起长大的老城区瓷厂家属院,低价买下了刘佳静楼上的房子。
    那时刘佳静刚刚结婚,结婚对象是瓷厂的工人安亚军,也是她一起长大的朋友,父母催婚催得紧,两人就凑合在一起过了。
    两人都是开朗活泼的个性,婚后生活也算得上融洽,刘佳静没事就往楼上跑,跟自己不愿出门的好友说说话,对自己的干女儿木颜更是多加照看,简直比木青更像她妈。安亚军跟木青不太熟,但毕竟小时候在一个院里,也听说过她坎坷的身世和不幸的经历,淳朴如他没嫌麻烦,还很支持妻子的做法。
    刘佳静生下安柠后,几乎不会主动出门的木青带着木颜一起去了医院。
    瓷厂附近的医院常常人满为患,白色的狭窄走廊两侧支着病床,病房里安顿不下的病人歪七扭八地躺着,人群聚集的味道和消毒水味掺在一起,叫人本能的想吐。
    木颜跟着母亲推开那扇掉漆的病房门,看见总是风风火火的刘阿姨靠在床头,很虚弱的样子。
    她那时候就想生孩子大概不是什么好事情。
    刘佳静见木青来了,笑着嗔怪她,“你来就来,搞这么隆重干啥,又带孩子又拿东西的,我再歇两天就回去了。”
    木青放下手里的补品,走到床边拉住刘佳静的手,常年郁郁的脸上显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想说什么眼圈却红了。
    刘佳静赶忙给她拿纸巾,“别哭别哭,我这顺生,可没你那时候受罪,这会都不咋疼了。”
    两个大人在那边说话,木颜的目光却落在安亚军身旁的小木床上。
    “颜颜想看看妹妹吗?”安亚军注意到她的眼神,笑着从床上抱起一个小小的襁褓。
    木颜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男人的臂膀中,淡黄色的小被子把婴儿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色的小脸,她眼睛紧闭,睡得很香。
    她好小啊。
    木颜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婴儿的脸蛋,温暖又柔软。
    “这回也算是遂了你的意,是个女孩,以后颜颜就有伴了。”
    那边两个大人总算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家的小孩身上。
    “孩子名字取好了吗?”木青打量了一会婴儿的脸,“看这五官,把你俩的优点都结合起来了,以后肯定好看。”
    “你少糊弄人,这会跟猴一样能看出啥?”刘佳静替自己女儿谦虚了一把,但脸上的笑却又灿烂了几分,“早就取好了,就叫安柠,柠檬的柠,又别致又有彩头,小名就叫宁宁。”